自拿到雪疡的信,灵晚没有再出山,却是选择留在了眉山,但并没有回到皇陵。那里的人该是以为她死了,再回去,只会吓到别人。本以为只需要在这里暂住一阵雪疡就会回来,岂料,这一住竟真的就是整整一年。
仅仅一年时间,灵晚似乎真的变得清心寡欲起来,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直到圣旨传到了灵晚的手里,她才警觉,原来她的踪迹并不是无人知晓。至少那个叫夏侯昭的人,她永远也瞒不了。
来接她的人是小桑,从他的嘴里,灵晚知道了一切。短短一年,似乎什么都变了,铭帝驾崩了,皇后也随着去了。夏侯晔谋反不成,也被流放他乡了。就连夏侯暄和夏侯煦也被分派至封地,均未能留在天都。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皇位已落入了那人手里。夏侯昭,他果然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男人。可是,皇位既然已到手,他为何还要诏她入京,而且,还是策封她为妃的圣旨?
他到底又有什么阴谋算计?
这么想着,灵晚真是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问小桑,可她知道,即便是问了,小桑也什么都不会说。所以,灵晚还是忍耐了下来。她也想过要逃走,可当她把想法付诸实施之时,却突然发现原来小桑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重回皇宫,灵晚感慨万千,只是,当她看清湖心亭中那纤尘不染的身影时,灵晚的心忽而狂跳起来。
那是,那是……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那一眼万年的思念,跨越所有的障碍和距离,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在二人间弥散开来。甜蜜中,犹带着一丝丝委屈。
他缓缓向她走来,脚步那样地坚定。
当清冷的北风终于撩起她的碎发,在他们二人间飞舞,他们的目光相绞着,痴缠哀怨着,却只是不发一语。只是那样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狠狠地印在心底。
终于,灵晚开口了:“你是谁?”
“雪疡。”
他淡淡而语,清冷的声音,还是那样地悦耳。
“还是谁?”
灵晚仍旧在问,那样地执著。她当然知道他是雪疡,可是,除了雪疡,他的另一个身份呢?又会是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弯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脸吗?灵儿,是时候了,你要亲手摘下它吗?”
静静地立于原地,灵晚没有再出声,只是那样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人。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又放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却终是没敢伸手去碰那一直想碰的银色面具。
“怎么了,不想看了吗?”
灵晚摇头,只是苦涩一笑:“夏侯昭,你瞒得我好苦。”言罢,泪落,灵晚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一切。圣旨、小桑,还有皇宫,除了他,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只是,当真相浮出水面,她却又怕了,当雪疡变成了夏侯昭,她还会义无反顾地去爱吗?
听到灵晚的话,看到灵晚的泪,夏侯昭的心也痛了,轻轻地伸手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他终于露出他天人般的容颜。带着疼惜的温柔,他揽她入怀:“灵儿别怕,只要你喜欢,我永远都是你的雪疡。”
灵晚的泪又落了下来,又急又凶,只是,却任由他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她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是什么,可她却在不停地流泪,直到他温柔地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印上了自己的唇。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愿,他要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
是夜,秋歌细细为灵晚装扮一新,将她乌黑发亮的头发在头顶挽成了飞天髻。髻上簪着左右各三支赤榴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只要轻轻一动,流苏就摇曳起来。额前描着赤焰花火,让她的脸凭添几分夺情媚色。
端坐镜前,她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刻意挑选出的鹅黄裙,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格外夺目鲜润,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妆点完毕,灵晚起身,在镜前翩翩而舞。那七层纱衣的鹅黄宫装,让灵晚看起来不似人间所有,却如仙子下凡。
她对镜自照,露出浅浅一笑:“秋歌,你说皇上会喜欢吗?”此时的灵晚便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那样地羞涩,又那样地期待。
“娘娘,皇上一定会喜欢你的。”
灵晚不语,只是默默凝望镜中人,乌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风灵晚,你都准备好了吗?”
“是。”
“你要做夏侯昭的夜妃吗?”
“是。”
“你相信皇上真的爱你吗?”
灵晚轻笑出声,却蓦地转首,对上秋歌的双眼,温柔而坚定道:“我信。”
秋歌莫名地看着灵晚,不明白她是何意,但她却看懂了她眉梢含情的笑意。她默而不语,却在心中暗叹一句,原来看不清真心的人,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