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住她的手,犟着脖子,气呼呼问道:“既然你还在气朕,为何刚才又要来救朕?”贤身贵体的皇帝竟用了“救”这个字,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薇生脸上的神情停滞几秒,仿佛在思考,继而认真道:“因为皇上是皇上,不能被别人欺负。”她的目光坚定,毋容置疑。仿佛在叙述一个真理,一个不可动摇的职责,。
赵宣一愣,心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心酸,脱口道:“别人不能欺负,那你能欺负了?”
薇生瞪大眼睛,“我没有欺负您啊。”
赵宣沉声,“你明明一直都有。”
薇生有点委屈:“哪有?”
赵宣念念有词:“你不让朕和你一起用晚膳,你刚刚还想撇下朕,最重要的是,你不肯原谅朕!”
话音落,两人皆懵住。薇生颇有些紧张地绞了绞袖子,原来皇上也是在意她的。赵宣举足无措地抿了抿唇,似是想要挽回自己方才略带歇斯底里的形象。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他又是懊恼又是自责,心中愈加烦闷。忽然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掌,抬起头,薇生眨着眼睛,语气亦如之前,细细的,柔柔的。
“皇、皇上,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第十七章鸳鸯浴
保和殿。
来来往往的宫人手提膳盒,殿中央摆上黑漆描金宝案桌,围好黄金绣的桌围子,宫人挨个将各色菜肴摆上桌。待试吃的内侍一一验过后,李福全小心翼翼地弯腰,凑到薇生身边道:“皇上,都好了。”
他斜着眼角偷瞄,桌子对面,“杜宝林”坐姿豪迈,脸上一片淡然,没有丝毫拘束。算起来他李福全服侍皇上已有十五年,却还是头一回见到皇上邀女子共进晚膳。
“全都下去吧,杜宝林一人伺候朕便可。”
殿里伺候的人大多身经百战,虽感到诧异,却无人表现出来,只是视线掠过赵宣时,多了一丝惊叹。李福全不敢多瞧,收回视线,准备按照吩咐遣散殿里的宫人。
待人都退出去了,薇生这才放松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副象牙包金筷子,赵宣面前摆的是雕花仕女筷,正是后妃的用度。
“皇上您用这双。”两人隔得远,薇生只好起身,走过去将象牙筷递过去,试图与他互换筷子。
赵宣按住她的手,越发觉得小宝林细心又温柔,索性放下端着的皇帝架子,笑嘻嘻道:“以后别唤朕‘皇上’了,就以你我相称,你脑子笨,要是哪天喊漏了嘴,可如何是好?”
薇生听话地点点头,“那当着外人的面,也这样相互称呼吗?”
赵宣将筷子塞回她的手里,吃力地搬起椅子,挪到薇生的位子旁边,开玩笑道:“可以啊,正好突出我的宠妃地位不是吗?”
薇生回到原位坐下,不太高兴地问道:“可是杜宝林这个身份是不能盛宠的,有了宠爱,日后换回身子,我还怎么出宫?”
赵宣抿了抿嘴,心中被泼了盆凉水。小宝林怎么这般倔强,出宫有什么好?联系到之前吵架的事,他虽然心有不悦,却不敢轻易发脾气。
小宝林有理在先,他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若真到了小宝林出宫那天,到时候再说吧。
“让内侍局的人不要记载侍寝记录,这样一来,对外而言,你便是自由之身。到了出宫之日”他抬头看薇生一眼,“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舍,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想到小宝林不久之后便会离开,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与他的黯然神伤相比,薇生表现得格外开心,她甚至主动拾筷为他夹菜,甜甜地道:“皇你真聪明!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让内侍局记录,我就仍然还是那个小宝林。”
赵宣更郁闷了:“哦。”
薇生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面容欢快活泼,似乎是为了回报赵宣,她讨好似地问:“既然玉照殿回不去了,那你想住哪里呢?”许是唤“皇上”唤惯了,直呼对方为“你”时,她显得有些别扭。
赵宣想了想,顺口道:“就正华殿旁边的长乐殿吧,隔得近,正好方便我晚上过来就寝。”
薇生瞪大眼睛,这是要和她合寝的意思吗?“可是我,那个,不对,怎么可以”
她的语无伦次正中他下怀,赵宣发觉了自己的又一个恶趣味——看着小宝林慌张失措的模样,他的心情就格外好。
他抓住她膝上的手,笑道:“我有认床的毛病,几天都未睡好觉,你瞧瞧我眼下的淤青,你就行行好罢。”他腆着脸凑过去,装出委屈的样子。
薇生为难地低下头,“这样啊”
赵宣使劲点头,生怕她动摇,放出狠招道:“而且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乱摸你的身体吗?合寝之后,你便可以亲自看着我,这样一来,不是更好吗?”
是哦。薇生恍然,立马赞同道:“恩,那就这么办吧。”
赵宣偏过头奸笑,小宝林真好骗。
酒足饭饱后,薇生带赵宣回正华殿,并且吩咐李福全不要声张,让他对外只宣称杜宝林迁殿的事。看着赵宣大摇大摆进了正华里殿,御前伺候的宫人皆惊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先是晚膳,后是正殿宿寝,这位杜宝林可算是开了后宫第一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