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得惯么。”
……楚绮罗差点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打断她几根肋骨,然后直接将她扔进大牢不顾她死活,竟然敢问她住不住得惯!他怎么不来住住!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她冷哼一声:“没死!”
夜琅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楚小姐很满意……宸王府向来礼数周到,不会怠慢贵客的……”他唇角一勾:“那楚小姐好生呆着吧,本王改日再来探望。”
待客之道……楚绮罗皱眉,脑海里思绪飞转,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牢房门的时候,她开口唤住他:“宸王爷。”
笑吟吟地转过身,夜琅邪弯下腰,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凑到她面前:“绮罗有什么事?”
妖孽。楚绮罗暗伤,刚才还叫她楚小姐,这么快就成了绮罗了,但她现在可没时间跟他纠结称呼,她扯住他的袖子,干咳一声:“王爷,我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您了,但我真的需要立刻想办法去救我家人,您可不可以放了我?”
“可以。”夜琅邪爽快地答应了,答应得太爽快,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反而让楚绮罗心生疑虑,狐疑地盯着他。果然,夜琅邪笑笑,很温柔地道:“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什么意思?楚绮罗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刚才还温柔款款的夜琅邪立刻黑了脸,冷笑一声,飞起对着她就是一脚。
完蛋了。楚绮罗暗咬银牙,这个妖孽!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这一下伤上加伤,她只怕真活不到他放过她的那一天了,一时间气怒交加,只恨不能扑上去咬下他两口肉,更可恨的是身体不能动……咦?不能动?
楚绮罗皱了皱眉,试着动动手脚,果然是动弹不得,但身上除了刚复位的肋骨还隐隐作痛外,别的地方一点都不疼,夜琅邪刚才看似狠厉的一脚,竟然只是点了她穴道,然后将她踢到了枯草上而已,并没有对她造成实际上的伤害。
这个夜琅邪,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忍不住微微抬眸,却只看到夜琅邪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远远传来沁侍女低凛的声音:“王爷,您喝茶。”
“王府规矩,第二条第三款。”依然是慢条斯理的声音,楚绮罗却听得浑身发寒,这是什么规矩?罚谁?这不是做戏给她看的吧?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跟着沁侍女一起进来的狱卒立刻跪下了,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王爷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不想打扰了王爷审问犯人,奴婢知错,求王爷责罚!”沁侍女声音还算沉静,只是咚咚声又加了一道。
夜琅邪却始终沉默着,楚绮罗看不到人,忍不住开始数数,一,二,三……
默数到三十,才听到夜琅邪悠悠一笑:“原来是一番好意……反思半个时辰便罢了。”狱卒感恩戴德地爬起来开门送他出去,沁侍女领罚谢恩。
楚绮罗慢慢闭上眼睛,她不能露馅,一道探究的眼神灼热地长久地粘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她缓缓放轻呼吸,尽量装成重伤未愈又添新伤一般虚弱。
僵持的沉默直到狱卒那尖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才打破:“哎哟,沁姑娘您还跪着呐,伍侍卫来找您了,说王爷要入宫,让您去伺候呐!”
沁侍女缓慢地起身,腿已经麻了,她缓慢挪动着走了出去,临走还冷着脸吩咐道:“把里面打扫干净。”
狱卒点头哈腰答应着,侍卫进来将软榻搬走,待两人都走后,她狠狠踹了牢门一脚:“仗势欺人的狗!”四下张望两眼,发现只有角落里不知死活的楚绮罗后,脚尖动了动,将碎瓷片踢到枯草下,趾高气昂地走了。
一个时辰后,楚绮罗终于感觉身体恢复了知觉,悠悠吐出口气,睁开了眼睛。
夜琅邪……
细细思索着他的每一句话,楚绮罗感觉她此刻就像掉进了一张密网,挣不开却也无法将它理清楚。
这个高深莫测的宸王爷,究竟是在想什么?伤她,却又不杀她,将她扔进大牢,却又手下留情饶她一命——那一脚若注入内力,以她这没有内力的弱质身体,是绝对撑不过今晚的。
想来想去,只能确定一件事情:至少夜琅邪希望她在别人眼里是倒霉的,悲惨的,永远昏迷快死掉的模样。甚至,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如他所说般,活到他放她出去的那一天。
想通了这一点,楚绮罗心情略略变好了些,至少,夜琅邪没有一脚踢死她,已经算是她祖上烧高香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副虚弱得快死的模样躺在枯草上躺了一整天,奇怪的是这期间夜琅邪再没来过。
她努力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借以掩饰自己的心急如焚:楚家案子开始审了吗?宸王爷会不会手下留情?秦恪……希望他不要扯进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狱卒刚折身出去,头顶就传来一声轻响,一身夜行衣的秦恪从梁上跳下来,扑到她面前急急地道:“绮罗!你……”看着她苍白的脸,以及略带潮湿的衣裳,后半句噎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楚绮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皱了皱眉:“秦恪,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家出事,就往回赶了,你傻啊,你求宸王爷做什么!那种卑鄙无耻,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帮你!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秦恪素来阳光的脸此刻布满阴霾,伸手来抱她:“来,我带你走!”
“胡闹!”楚绮罗站起来倚墙而立,怒喝道:“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把秦家扯进来!如果你在,你爹爹或许会帮我家说上一两句好话,但你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陡然拔高声线:“你怎么进来的?”
一身夜行衣,还能是怎么进来的?楚绮罗抚额,真想一巴掌抽死他,她反手一推:“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不!要走一起走!”秦恪的大少爷脾气发得很不是时候,虽然是为了她好。
因为下一刻,他们便听到了令人闻之丧胆的声音:“秦家大公子难得光临寒舍,绮罗为何这么急着赶他走呢。”夜琅邪笑吟吟地缓步踏入,身后侍卫及时铺好毛毡,他懒洋洋地靠坐着,甚是温和。
虽然他在笑,但楚绮罗感觉心底都冒出了寒气。他说她是贵客,原来是为了引出秦恪么,难怪兵卫森严的宸王府,以秦恪的三脚猫功夫都能这么轻易就探到森森守卫的私牢……
她面色一寒,凝声道:“宸王爷摆出这么大阵势,竟然只是为了秦恪么。”
“当然……”夜琅邪拖长声调,扫了眼微怒的楚绮罗,才微微一笑:“不是。”
按理说她不该相信他,但莫名的她的心就安定下来:“多谢宸王爷成全。”反手在仍然呆立着的秦恪臂上狠狠一掐,压低声音道:“与他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