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那名修士挥起手中的鬼头刀,用刀背狠狠在石卵上一磕,令人震惊的情况就发生了:石卵竟然像蛋壳一样啪啦一声碎裂开来,随即一道红影从破裂的石卵中飞射出来,扑向手持鬼头刀的修士。
修士身手也算敏捷,手中的鬼头刀一提就向红影劈去,只是红影在半空中轻轻巧巧地画了一道弧线,绕过了鬼头刀的阻拦,正中修士的面门。修士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面部立刻扭曲起来,短短数息的时间整个人就化成了一滩脓血。
包裹着影子的刺目红光逐渐散去,众人这才看到这红影的庐山真面目:一只头长白毛、身被红毛、状若猿猴、只有拳头大小的怪物。怪物伏在血泊边,张开口猛地一阵吸吮。随着怪物喉头的不断耸动,它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大,很快就有半人高。
其余几个围在石卵边的修士见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怪物,心下骇然,就想退回到人群中。只是他们的身形刚一动,怪物就放弃了那摊血污,闪电般地在几个修士身上跳过。由于它的速度太快,这几个修士几乎是同时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的咽喉处都多了一个花生米大的血洞。
怪物立在几具尸首中间,为刚刚的杀戮感到兴奋不已,两只手握成拳头在胸前狂乱地锤击着,仰起头颅发出一声长啸。啸声雄浑壮阔,瞬息之间就穿透了丛林,在赤鹿山脉中不断地扩散。躲藏在丛林深处的妖兽听到这声长啸,纷纷从洞窟、巢穴中探出头,望向啸声传来的方向。在啸声的感染下,它们也纷纷仰头望天,发出一阵阵长嚎。随着啸声的不断扩散,越来越多的妖兽加入了长嚎的队伍,一时间整个赤鹿山脉都在妖兽的咆哮中微微震颤。
如果说人首猿身的怪物给众修士带来的是诧异的话,那么这些妖兽的咆哮带来的就是恐惧。一些经常在赤鹿山脉行走的修士已经认出了这种万兽齐鸣的场景,一个个面色大变:“妖兽啸天!快走,兽潮要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的水花足有三丈高。赤鹿山脉的妖兽肉身强横,往往能和修为胜过自己一筹的修士打个旗鼓相当。平日里妖兽最多三三两两地出现,修士还能凭借着数量的优势将其猎杀,可是一旦遇到兽潮,成千上万的妖兽会像海水一般涌过来。即便它们一个个引颈待戮,数量如此巨大的妖兽也会让人杀得手软,更何况其中不乏一些灵智已开,修为精深的高阶妖兽。
这些修士千里迢迢来到赤鹿山脉,所贪图的不过是传闻中的异宝而已,眼下异宝还没见着,兽潮倒是在眼皮子底下爆发了。他们自然不会傻到留在赤鹿山脉和妖兽们死磕,而是纷纷转身,向庆丰城的方向飞遁而去。在丛林中和数量如此众多的妖兽对上必死无疑,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入庆丰城,依靠城内设置的法阵和妖兽对峙。
只是上千名修士拥挤在一起,哪能那么快就四散逃开。那些有宗门组织的修士队伍还好一些,由宗门内的前辈引导着结阵后退,尚能保持秩序,但有许多队伍是由散兵游勇组成,遇到这样的变故,队伍里的修士就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一般,没头没脑地一阵乱冲,转眼间就有数人死于拥挤踩踏。
此刻仍然在地底的林嘉鱼全然不知道地面上发生的骚乱,仍然昏睡在焚天鼎中,这已经是她被吸入焚天鼎中的第三日了。
忽然间,林嘉鱼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眨动了两下,随后她就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之中。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头痛,很快就回忆起了自己被焚天鼎吸入鼎内的情景。这就是焚天鼎里面么?她放眼望去,可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红、白、蓝、紫的四色光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景物。
想到玉尘子在这等枯燥单调的地方困了两千年,林嘉鱼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换成是她,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恐怕就会无聊地想要自杀。
林嘉鱼打算向上飞到鼎口,看看能不能打开焚天鼎的鼎盖脱身。只是她方一运灵气,脸色就立刻变得惨白无比,她的丹田气海竟然变得空空如也,连一丝灵气的痕迹都没有,不管她如何扑腾,整个人就凝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自己用机缘和苦修换来的修为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转眼成空,林嘉鱼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要像一条癞皮狗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可是她还想再上天云山,再看一眼云中君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嘉鱼的想法,围绕在她周围的四色光晕倏然散开,露出了远方的一座巍巍青山。视角不断地拉近,青山离她越来越近,下关峰和太阿峰相继从她脚下掠过,随后她就发现自己飘然来到了龙首峰上空。
她俯首望去,发现本应如人间仙境一般的龙首峰此时却成了修罗杀场。每一处空地上都有修士和妖兽捉对厮杀,兵刃入肉的声音、修士的喊杀声、妖兽的咆哮声交杂在一起,显得混乱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修士和妖兽的尸首,鲜血汇聚成红色的溪流沿着石阶不断向山下流去。更多的妖兽则沿着鲜血汇成的溪流逆流而上,向龙首峰进军。这些妖兽排成蜿蜒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林嘉鱼直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又惊又疑,天云宗再怎么说也是天下正道的巨擘,哪有这么容易被妖兽攻陷。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发现自己置身于龙首坪上。
龙首坪上的厮杀格外地惨烈,妖兽和修士的尸体不分彼此地堆叠在一起,地面上的石砖都已经碎裂成齑粉,露出下面黑红色的泥土。此刻龙首坪上还活着的修士只剩五人。五名修士围着一只小山包大小的妖兽团团而战。那只妖兽外形如虎,但身上长得却不是油亮的胡毛,而是金色的倒刺,倒刺锐利无比,顶端闪着森寒的光芒。妖兽的背上还伸出一对黑色的肉翅,每一次扇动都能带起狂猛的风。周围的妖兽在这阵狂风面前都瑟缩不已,没有一个敢上前贸然加入战团,只敢在边上观望。
林嘉鱼悬浮在半空中,宛如透明一般,龙首坪上的修士和妖兽没有一个注意到她的存在。林嘉鱼看着五名修士和妖兽之间的战斗,也是悚然动容。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级别的斗法,几名修士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隐隐契合了天地大道,每劈出一剑都会引动天雷地火,在林嘉鱼看来,即便是玉尘子的修为也及不上眼前几人的十之一二。只是那妖兽更是强横,以一敌五,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越战越勇。五名修士手中的兵刃虽然时不时的斩在妖兽的身上,却被那精钢般的倒刺挡下,无法对妖兽造成丝毫伤害,反倒是有两名修士被妖兽的利爪抓中,受了不清的伤,口鼻都溢出血来。龙首坪周围的几座石峰已经被斗法中四溢的灵压削平。
“宗主,请鼎吧!”一个蓝衣修士吐出一口血沫,对一个年轻道士说道。
林嘉鱼闻言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个年轻道士应该是小师弟之类的角色,怎么都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已是宗主。她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个道士几眼,随后整个人便如遭雷亟。那个年轻道士眉目清秀,与给她算命的道士花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难道焚天鼎给自己看得都是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林嘉鱼脑海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妖兽就会杀上天云山,这绝对是一场浩劫。可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花凡一个半点儿修为都没有的游方道士究竟何德何能竟然会坐上天云宗宗主的位置。
“嘿嘿,早就听说隐月宗有尊焚天鼎,威力无穷,本座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妖兽忽然口吐人言。高阶妖兽的灵智水平与人已经相差无几,有的甚至胜过普通人,能口吐人言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妖兽口中“隐月宗”三个字如同一道电光照亮了林嘉鱼。林嘉鱼立刻意识到,这些画面至少是几千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这里还是隐月宗宗门所在之地。可是花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蓦然间,她想起了自己坠下山崖那日在隐月宗秘庭里看到的汉白玉雕像。眼前这个隐月宗宗主的模样和那尊雕像一模一样,看来他就是隐月宗的开山祖师了尘道长。可是为什么他会和花凡长得如此相像,难道说花凡是了尘不知多少代的子孙?
也许是因为林嘉鱼近日接连见到了存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她的脑海中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花凡和了尘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说不定他已经在人世间游荡了成千上万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