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也深有同感似,叹了口气却道:“她还这样年轻,一辈子却那样长,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明玉不言,外头有婆子寻来回事,阮氏收起悲痛神情,理了理衣裳问:“什么事儿?”
婆子弓着背恭恭敬敬回道:“三奶奶她们今儿怕是要庙里留宿,这雨越下越急,不敢下山。”
阮氏蹙眉,语气略有几分不悦:“早起瞧着天儿不好,就说不要出门,偏偏要去。”
婆子垂着头没接话,阮氏瞧了瞧外头愈发暗沉天色,一摆手道:“罢了,幸而身边带着人多,咱们家人又常去,只是……”
说着将目光落到明玉身上,歉然道:“四弟妹只能明儿见三弟妹了,今儿她们去庙里还愿了。”
明玉晓得吴氏因一直没有生出孩子,是寺庙常客,“难怪今儿一直没见着三嫂。”
阮氏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一番,起身道:“许久没见着四弟妹,就想着过来寻四弟妹说说话,这会子时辰不早了,我去厨房瞧瞧。”
明玉起身相送,到了屋檐下,自有丫头服侍阮氏穿上木履,目送打着油纸伞,被三五个丫头婆子簇拥着阮氏院子里没了踪影,落英方蹙着眉头,沉吟问道:“大奶奶说这些话什么意思?莫非真是七姑奶奶说了什么?”
虽是问句,后面一句却带着几分肯定。明玉心里苦涩,嘴角却不由得扬起一抹冷笑,转身回到屋里榻上落座,吃了一口茶,抬起头平静地道:“她们试探,即便真晓得什么,她们选择试探,只要心里无愧,就不会心虚。”
落英却有些焦急,显然明玉也和她想到一块儿了,从她们才见到楚大夫人,楚大夫人说起王家事,言辞之中都藏有他意。什么你情我愿,什么那姓王畜生一表人才,当初事发时,这些刺耳话三太太没少说。
何况刚刚来这里阮氏,她言辞是针对明玉。不过隐瞒多紧,隐瞒多久,皆逃不过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落英如何不着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深知明玉已调整过来,有人再提起她总能从容地面对。
“我们如今不晓得大夫人有什么企图,姑奶奶还是防着些好。”落英沉声道。
明玉微微一笑,摇头:“不必,落英你只需记住一点,我们并没有隐瞒什么,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事!”
落英不解,明玉吐了一口气道:“若咱们一回来,大夫人拿出长辈身份来问罪,那么她就十拿九稳,可她没有。所以她们并不能肯定,只能这样试探。”
即便肯定,她们选择试探,而没有针锋相对就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楚云飞如今不再是个闲人,从前线回来后他也颇有些名气,看起来前途不错,不想再与楚云飞、秦氏彻底闹翻。至于第二个可能,明玉其实早就想到了。
这样说落英就明白了,想了想道:“姑奶奶意思是,只要咱们不认,大夫人也没可奈何?”
明玉道:“我们并没有什么要认,我和太太婆婆、相公跟前从来就没隐瞒什么,又有什么天理昭昭偏偏遗漏了我之处?”
“可,姑奶奶不是也疑心是七姑奶奶,七姑奶奶到底是姑奶奶姐姐。”
“是啊,虽然她做了王家大奶奶,但她也是陈家女儿出身。”明玉吐了口气,“我虽疑心是她,却也不能完全肯定。既然不能,是她或者不是她都不要紧。”
这样说落英倒是明白过来,不觉点了点头,道:“那么不管她们还要说什么试探话,咱们只当做就事论事全说王家就罢了。”
明玉点头,虽说不要紧,可心里仍旧忍不住一寒。她情愿相信不是明珍。
落英又仔细琢磨一会子,喃喃道:“不晓得大夫人到底有什么目,想着咱们回来,她态度转变这样大,口蜜腹剑,愈发难防。”
又道:“咱们还是赶紧回京都吧,横竖大夫人亲口说了太老爷子并无大碍。”
好容易让她们回来,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让她们走?
“咱们来了,却没见着管事。”她们今儿到了直估,楚大夫人、楚二夫人亲自去二门上接她们,声势这样大,必定上上下下皆知。
落英忙道:“姑奶奶休息时,奴婢去打听了,管事前儿离开直估去京都了。”
没想到正好错开,是巧合还是故意?这倒是不要紧,明玉看着落英,见她还犹豫着有话要说似,便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落英迟疑片刻:“就算夫人晓得姑奶奶以前事,那也是信任太太,可毕竟未曾亲眼所见,会不会疑心很难说清楚。以前姑爷婚事是因大夫人从中作梗,夫人守寡不好出面把姑爷岁数拖大了,如今情形和以前却不一样。姑爷是要出人头地……”
话没说话,见明玉脸色一沉,忙把话打住,明玉声色不觉严厉了几分:“若我们有这样心思,岂不是要叫夫人伤心?!”
落英意思是,从前秦氏同意这门亲事是迫不得已,如今楚云飞颇有些小名气,她虽然仍旧守寡,但已有了孙子,早就能出面交际应酬。以后楚云飞飞黄腾达了,自是容不得妻子有半点儿污秽。明玉不晓得落英怎么就生出这样想法,“夫人和爷何曾疑心过我?我嫁给了爷,何曾受过他们半点儿委屈?家里事夫人交给我后何曾主动过问?我做什么,夫人何曾阻止过?这样昧着良心话,别说说出来,就是想也不能够!”
落英嫌少见明玉这般着恼,不由怔了怔,回过神来忙跪地上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不会说这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