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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瑞喜看看身边的人，回到了现实里，咬咬牙，出了监工办公室，去食堂吃饭。

&ldo;红烧肉啊，今天有肉！&rdo;女工们在飘着肉香的食堂里高兴地看着彼此饭盒里罕见的肉。瑞喜找到小玲，和她坐在一起，从自己碗里挑了几块肉，放进了小玲碗里。

&ldo;瑞喜姐，我知道你对我好，虽然我爱吃肉，可你也缺油水啊，多难得啊！&rdo;

看小玲要把肉拨回给自己，瑞喜故意摇头说：&ldo;我不吃肉，因为我信佛，今天是十五，应该吃素的！&rdo;

&ldo;真的？&rdo;小玲的脸上乐开了花，&ldo;那我都吃了啊！&rdo;

瑞喜看她吃得香甜的样子，疼爱地替她捋了一下头发。

这时，吴烈出现了，监工带着他四下里转悠：&ldo;少爷，您瞧，伙食里不是有肉吗？她们吃得香着呢！一个个都吃得脸蛋儿红扑扑的！&rdo;

吴烈看到了瑞喜和小玲，又过来坐在她俩旁边，说：&ldo;你们好！又见面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只知道你们一个是198号，一个是199号。&rdo;

小玲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吃饭。瑞喜看了一眼监工，没说话。吴烈感觉到她们的戒备，跟着监工到别处去了。

看着吴烈的背影，瑞喜若有所思地说：&ldo;今天有肉，是做给少爷看的。&rdo;

小玲不明白瑞喜的意思，笑着说：&ldo;他要是天天来，我们就天天有肉吃了。&rdo;

&ldo;想得美。&rdo;瑞喜一边笑着和小玲说话，一边看着远处的吴烈。吴烈正好也向她们投过来关注的目光，两个人在视线相撞的瞬间，都同时把头转开了。

下午，瑞喜正费力地推着一车衣服，突然感到轻松了好多，转头一看，竟是吴烈在帮她推。

&ldo;199号，请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平时都没有肉吃，就是今天才有的？&rdo;吴烈悄声说，&ldo;我知道，他们在做假。你们工作的时间跟时间表上的不一样，我观察过了，你们12点才下班，6点下班的是另一班工人，对不对？&rdo;

瑞喜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问：&ldo;你调查过了？&rdo;

&ldo;是的，我是认真调查这件事情的。&rdo;

&ldo;那我告诉你，肉、时间表都是做给你看的。我们几个月都没吃过肉，每天从上午7点工作到晚上12点。&rdo;瑞喜的话才说完，就听到监工在远处喊：&ldo;少爷，您到哪儿去了？我给您买水果来了！&rdo;瑞喜赶快把车推到拐弯处，匆匆走了。吴烈想了想，没有跟上去，故意等她走远了才答应：&ldo;来了！&rdo;

吴烈没有去吃监工买来的水果，而是去了父亲的办公室。

&ldo;爸爸！您糊弄我是没有用的！您糊弄得了自己的良心吗？！您这样弄虚作假，是为了平息我的怒气吗？我告诉您，我更加愤怒，因为您不仅不人道，而且还虚伪！爸爸，如果经济发展了，良心却萎缩了，那是见利忘义。您如果还不改善，我就，我就……&rdo;

吴贵山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固执，也非常生气：&ldo;烈儿，我是你父亲，你这样说话，我不打算再糊弄你了！因为，你不值得我浪费感情和耐心！你去看看，上海哪个厂不这样？不这样，经济能发展吗？你想说登报纸，是吧？不会有人管的，现在工会都不管。我做的都是大家认可的呀！谁不想干我也不勉强，现在难民有的是，我给她们工作，就是最大的慈善！你光说空话，能给难民解决什么？我不给她们肉吃，可至少还有青菜和粮食吃。如果经济不发展，都像你那样说空话、靠良心，大家都得饿死！&rdo;

吴烈想了想，说：&ldo;经济的道理我说不过您，但是，如果这个月工人的伙食还不改善，下班的时间还不提前，我就自焚！在您的厂区里自焚！用我的生命来照亮黑暗！&rdo;

吴贵山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ldo;自焚？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受之父母，你有什么权利这样？&rdo;

&ldo;工人也是人，她们的命也是受之父母，我们也没有权利这样虐待她们！&rdo;

面对儿子的幼稚，吴贵山一时语结。

&ldo;我说到做到。下礼拜还不改善，我就自焚。&rdo;吴烈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吴贵山烦恼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他坐在椅子上，良久，拿起了电话，无奈地说：&ldo;老汪，我那儿子又给我将军了，明天让他到厂里去，按他说的办吧。&rdo;

5

瑞喜和小玲下班回到宿舍，正遇到监工老汪带着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从她们身边走过。担架上是一个女工，她忽然从担架上滚到地上，跑了几步，然后体力不支，跌倒在瑞喜旁边，抱着瑞喜的腿，边咳嗽边用微弱的声音喊着：&ldo;我不去，我不要死！&rdo;

老汪用手帕把她的嘴堵住，把她架走了。看到女工们都过来看，老汪朝她们喊道：&ldo;看什么看？！都不想活了吗？滚！&rdo;

瑞喜、小玲和几个女工悄悄跟着老汪来到了苏州河边一个废弃的仓库旁，在远处墙角的掩护下偷看。老汪和两个男人把担架抬进去以后，走出来，锁上了门。&ldo;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啊。&rdo;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喊声，瑞喜不禁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她身边的女工悄声说：&ldo;得了肺痨的人，就关在里面等死，从来就没有人出来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