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一个疯子呗!”一个老家婆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屑道。
“疯子?怎么不赶出来,还养着?”那新来的疑惑起来。
“大公子虽然风流些,性子却是不坏的,他死前专门留了遗书求老祖母养着!”
“要我说,这兰娘还真是野猪吃不了细糠粮,老爷家这样好的家境,她却偏要死要活的回那个穷家!”
“哎!我听说,兰娘家里的那个阿杰,根本不是她哥哥,而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那新来的仆人被这几个老家婆,叽叽喳喳的碎语,弄的更迷糊了:“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嘛!要不然老爷把阿杰抓进大牢做什么?”
“后来呢?”
“后来,兰娘答应出嫁,也不要一分彩礼,只要放了监狱里的阿杰!”
“放了吗?”新来的仆人来了兴致,几乎是寸句不离的追问着。
那几个老家婆笑起来:“放了呀,专等兰娘怀了,才让她去那监狱里探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吊着一口气,见兰娘大了肚子,竟闭过气去,死了!”说着,几个老家婆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曹东默默听着,忽的想起那日,自己又偷偷来给娘亲送馒头,却被娘亲温柔的摸着头,喊着:“杰!杰!”
那是娘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摸他,曹东心里升起贪恋,即便他清楚娘亲叫的不是自己,可这短暂的温柔关爱却让他舍不下。
曹东拉着娘亲的手柔声道:“娘,你再忍忍,等我长大了一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和妹妹一起去过正常的、幸福的日子。”
但是娘亲今日的话,让曹东彻底明白了,娘亲不是简单的讨厌他,而是痛恨他,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和耻辱。。。。。。
轰的一声巨响,曹东心里那座存满娘亲关爱自己的虚假宫殿,倒塌的彻底,这仅有的,能让他在寒冷的冬季,有稍许温暖慰藉的臆想,此刻,也都随着大火飘散不见了。
劈里啪啦的爆燃声,把曹东从巨大的悲伤拉回现实,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火势已经迅速蔓延开来,在火舌的舔噬下,屋内的木梁门窗烧成一团,不堪重负的房梁也扭曲着崩塌了。
蔓延到前院的小火,已经让惊慌失措的仆人们自顾不暇,没有人愿意多分一桶水到这个荒凉别院。
随着漫天火光燃烧殆尽的,不仅是娘亲素白的衣袂,还有曹东幼小的心,他清晰的看着它,被一点点撕裂,变成一片片灰黑色的灰烬,消失在这个漫天红光的夜里,再也无法承受悲伤的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曹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勉力的撑起虚弱的身体,顾不上穿外衫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明知道娘亲不可能还活着,但是他还是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想见到娘亲,哪怕是最后一面。
远远就看到,别院早已烧成一片黑乎乎的废墟,几个头带面罩的仆人在清扫着,果然,还是。。。。。。曹东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呸,真是个疯子,多好的喜事却被她闹的,大家都不得安宁。”
“要我说咱们家主就是太心善了,还要我们整理她的衣冠埋去乱坟岗,要我说,挫骨扬灰都是应该的!”
“挫骨扬灰?现在不就是嘛。”
“哈哈哈!咳咳咳~~”,一个仆人笑的太过开心,以至于吸入了些烟尘。
“好了好了,别笑了,小心吸了这里的灰尘,也染了疯病,随便弄弄就赶紧走吧。”
曹东听着却不敢发出声响,他紧紧的咬着牙,盯着滑落到地上的眼泪,拳头一点点收紧,他多想冲出去狠狠地揍揍这群杂碎,然而指甲嵌入掌心后,划出的深深红痕和痛感,让他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自己现在现在还不能死,唯有隐忍才能带着妹妹活下去,曹东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艰难的爬起来,又跌跌撞撞的走到厨房,想要寻些剩菜冷饭,走近时却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
“我早就知道她是个疯子,但是没想到疯的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又赶在咱家小少爷迎娶李尚书女儿之日胡闹,原本风光热闹的婚礼也变得乱七八糟了!”
“哎,我有一个同乡在李尚书家里当差,听他说,李尚书对这事特别生气,估计过几日就要派人来退亲了!”
“怪不得这些天看着老祖母的脸色不太好,茶具都不知道摔坏多少套了”。
“老祖母现在肯定很后悔,当初没把这三个扫把星早些赶走!”
“你还别说,当初要不是大少爷临死前留下遗书,说不定老祖母早就这么做了!”
“哎呀,要我说这火还是不够大,应该把柴房里的那两个小混蛋一起烧死,到省了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