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行嘟哝一句:“你倒是消息灵通……”周青山那次是送了些礼物,估计是因为“世交”的缘故,不好直接给钱。到了陈总那儿,就是直接谢了他一张卡,里头有二十万。
说真的,这还是邵景行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本事挣钱,虽然从前他能轻易得到比这多得多的钱,但那跟自己挣来的完全是两种感觉。拿着自己挣到的钱,感觉就是好!
而且,正如邵仲言所说,这钱他挣得确实容易,不过是放了把火而已。如果以后都能这样……邵景行忽然想起来他把焦冥和蜚虫都搞混了,顿时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算了吧,这次搞错不过是两类虫子,反正已经被他烧死了,错了也没啥关系。可万一下次遇着别的呢?比方说,如果他把鬿雀认成了芦花鸡,那会是什么结果?
这么一想,邵景行就干脆地打消了当高人的念头:“不干。”想挣钱,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陈总是碍着周青山的情面,就算他没搞定,陈总也不会说什么。可你真想要以此为生,搞砸一回就足够你名声臭到底了。
“你——”邵仲言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邵景行又是只回他两个字,顿觉自己血压已经飚到了一百八,“反正这几天你给我准备着,再去探望王老!”这也是他的工作,多去两趟很正常。
邵景行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不过他另有办法,他给别人开车去了。
“小邵啊,真麻烦你了……”坐在车上的中年人一脸的不好意思。他早知道了,这位小邵说是邵主任的司机,其实是人家侄子,给主任开开车就算了,现在开车来送他们,这可是情面。
“卢科长这就太客气了,都是工作嘛。”邵景行按照gps提示拐过一个路口,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就是跑趟郊区,正好可以把邵仲言甩了,让他自己去医院吧。
卢科长还是有些不安:“这个事吧,也是比较特殊……”
这是一次遗体捐献登记。本来按规定,是由捐献人或其家属去红十会办手续的,然而这次要捐献遗体的老人是位颇有名望的教育家,因得了阿茨尔海默症,准备在神智还清楚的时候办理遗体捐献。
但是老人的家属并不情愿,认为还是应该入土为安。老人自己行动不太方便,干脆直接打电话跟红十会联系,于是这次红十会和公证处特地派人去老人家中办理手续,还有电视台去采访,准备制作一期节目,宣传遗体和器官捐献呢。
红十会自己当然是有车的,谁知道这么寸,准备好的车突然出了毛病。这要是去晚了可不好,于是恰好到他们这儿来“送文件”的小邵,就自告奋勇用自己的车——啊不,是卫生部那边给邵主任配的车——送他们去老人家里。
老人如今住在郊区,要过去这路可不算近。本来当地也有红十会的分会,因为要制作节目卢科长特地要求出面,结果到头来车却坏了,这叫个什么事呢!幸好有小邵救场,不然……
反正卢科长这么一想,就越发感谢邵景行了。人家不过是来送个文件的,肯帮这忙,多热心啊。
邵景行咳嗽一声,打断卢科长的感谢:“您就别这么客气了,就是开会儿车,让您这么一说,好像我赴汤蹈火了似的……您跟我说说那位沈老吧,我对捐遗体捐器官的人都很佩服……”红十会那车就是他搞坏的,再听卢科长感谢下去就有点儿要脸红了。
“哎——”卢科长当然是做过功课的,立刻就讲了起来,“沈老可算是桃李满园了,退休之后还写了两本关于儿童教育的书。人也豁达——他儿女都不同意他捐献——也是咱们中国的老传统了,讲究个入土为安,这都能理解。但是沈老坚持要捐,说让人研究他的大脑变化,可能就对治疗阿茨尔海默症有点贡献呢……哎,不是我说,就是我们在这里工作的,天天经手的就是这个,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沈老啊,让人敬佩!”就是他,抢这个机会固然是因为有节目制作,但也是想来亲自对沈老表示一下敬佩之情。
两人说着话,车总算离开了拥堵的市区,进入了郊区。
沈老愿意住在这儿,主要是因为郊区空气好。他的儿女一个经商一个搞研发,身家丰厚,给他在这里买了套小别墅,这会儿已经挤满了人,电视台公证处的人之外,还有他的一些学生,热闹得很。
沈老七十出头,脸颊红润两鬓霜白,现在看起来精神还很不错,笑呵呵地招呼着众人,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位阿茨尔海默症患者。不过卢科长已经跟邵景行说了,现在还是初期,到了后头沈老的记忆力会逐渐丧失,甚至连身边的人都记不得,这些学生当然也会被他遗忘。
邵景行觉得有点难过。他把卢科长等人送过来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这会儿也不打算再往前凑,默默地退了出去。眼看电视台的人已经在房间里支起摄影机准备采访,他干脆退到了院子里,结果才一出去,就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邱亦竹!
邱亦竹今天的穿着——还真像周姝描述的那样——宽袍大袖,看起来真有几分道袍的意思,暗红的底色上还绣着祥云仙鹤;再加上她身材高挑纤细,风一吹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啊?还穿得跟个splayer似的,来演戏吗?
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她在这儿,那霍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