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与周语林性情相似,连相貌都有三分相像,她比周语林小一个月,周语林一直叫她妹妹。
&esp;&esp;她看着病床上的周语林,就像在看自己。
&esp;&esp;“姐姐…”吴玉霜无声地唤了一声,轻轻覆上週语林那乾瘪、失温的手背。
&esp;&esp;“咳咳…”周语林幽幽醒转,散去光芒和焦点的眼睛在空中找了半天才找到吴玉霜的脸:“妹妹…”
&esp;&esp;“姐姐少说话吧。”吴玉霜凑近了些,好让周语林省点力气。
&esp;&esp;周语林的唇边泛起一丝虚弱的笑,吃力地说道:“我还想让人去请妹妹来的,妹妹今日来了正好。”
&esp;&esp;吴玉霜靠近她,闻到她身上散不去的清苦药气。
&esp;&esp;“妹妹,我时候不多了。父母见过了,丈夫不提也罢,我最想见的还是妹妹,让我再看看你……”周语林似乎是用尽力气似的,抬头望着吴玉霜,像是渴极了的人看见干泉水。
&esp;&esp;吴玉霜懵懂的,只望着周语林:“姐姐在说什么…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esp;&esp;周语林说:“…你带了花来给我。”
&esp;&esp;“是三年前种下的碧桃,三年不开,我还以为它不会开了,但它开花了,姐姐看有多漂亮…它都开花了,姐姐也一定会好的。”
&esp;&esp;吴玉霜好像突然看不清那花,眼前朦胧成一片。
&esp;&esp;周语林也看不清那几枝桃花,她静静地笑。
&esp;&esp;“真好看…”
&esp;&esp;“妹妹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你家院子里看花,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周语林喘了口气:“在花林里看了好久…”
&esp;&esp;吴玉霜的父亲开设了几家私塾。在她很小的时候,周语林曾经和她一起念过书。
&esp;&esp;私塾后院有一片树林,种着桃树和李树,每当春天到来,林中群芳如云,落英纷纷,学子们休息时就去看花,秋天时摘取上面的果实,或者嚼吃花瓣,把花瓣带回家洗净了,叫父母包进馅饼里,或者用花瓣泡茶。
&esp;&esp;学生们坐在花树下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或是讲妖精故事,或是间话家常。
&esp;&esp;吴玉霜和周语林也经常去那里看花,但她们不会摘花,也不讲话,她们只是并肩在花林旁的灰石小径上散步,一言不发,共同听着微风吹拂花树,花瓣、树叶和枝干磨擦出的细碎声响,共享着同一缕花香,和同一片清淡寂寥的春色。
&esp;&esp;花瓣落下来,细小的影子落在两人身上。
&esp;&esp;其他孩子都回家了,林外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相似的脚步声,吴玉霜一直把这寧静而满足的感觉珍藏在心底。
&esp;&esp;没有声音的交流,内心却在黑暗中紧密相连,吴玉霜认为自己是以沉默和周语林说话的。
&esp;&esp;緋紫色的晚霞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月亮带着温吞的凝蓝色压下夜幕,其中一人才会察觉到天晚了。
&esp;&esp;“我先回家了。”周语林说。
&esp;&esp;“明天见。”吴玉霜说。
&esp;&esp;几乎日日如此。
&esp;&esp;其实吴玉霜很希望能在晚上和周语林一起散步,但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esp;&esp;她梦到过。
&esp;&esp;吴玉霜望着曾经的好友变得如此虚弱,她不明白人为什么忽然就会变成这样了,忽然就要凋谢了,其实她明白得很。
&esp;&esp;“最近我总梦到那时候,我……”周语林皱了皱眉头,似乎是身体不适。
&esp;&esp;“姐姐休息一会吧…”吴玉霜不忍道:“说话太耗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