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被这句话刺得脑袋疼。
之前二弟得了驸马,便时刻有人在他跟前驸马长驸马短,好像全郑家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二弟这一苗。现在来了个郡主,又是这样,打着郡主的幌子,便能踩着郑家的小辈们为所欲为。
今天踢人下水,明天就得杀人放火了。再这么放纵下去,不说她有没有机会再回宫里,就算有,往后在宫里闯出大祸,郑家也免不了连坐之罪。
大老爷扶起三奶奶和三老爷,道:&ldo;你们放心,今天我这个当家人定给你们一个交待。管她皇亲国戚,是我郑家的人,就得听我郑家的规矩。&rdo;
大奶奶本来还想开口替令窈说两句好话,见大老爷来势汹汹,立即便偃了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说:&ldo;她在我院里,你要问罪,便自己去吧。&rdo;
大老爷立马便跨出门去,命人带了荆条绳子,一瞧便是要压着人负荆请罪的意思。
大奶奶站在角落,心里有些发寒,想起下午她同大老爷说宁府的事,大老爷全然不信,如今三老爷和三奶奶嘴巴一张,他一个字不落全都信了。
她失望地转过身,忽地清楚地瞧见床上郑令清睁开了眼,对着她的母亲三奶奶笑了笑。
大奶奶眉一皱,刚要走过去,三奶奶蓦地已经起身,迎上来挽住她的手便要往外:&ldo;嫂嫂,待会大哥若罚窈姐,你可得拦着些,那是郡主,动不得!&rdo;
她话虽这样说,眼里却露出一抹欣喜,藏在晶莹的眼泪后面。大奶奶移开眼,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亲近。
还没到大奶奶院子,回廊处正好遇见老夫人,老夫人半夜被闹起来,本来是准备去看郑令清的,听见丫头来报说大老爷要拿郡主问罪,连忙绕了弯转到大奶奶处。
大老爷生怕老夫人说出什么求情的话,开口便道:&ldo;娘,这件事你让儿子处理,我们郑家一向清廉严厉,祖祖辈辈皆是如此,犯了错就要罚,这是郑家家训。二弟死得早,他的女儿我不能不管,今天我也不动她,只要她到清姐跟前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然……&rdo;
老夫人最是护短,更何况这事情压根就没查清楚,光凭一家之辞,就要压着人认错,哪能让人心服口服。
老夫人正要说话,大老爷便急匆匆地踢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便见一人奔着跑来。
令佳神情哀恸,指着屋里道:&ldo;不得了,四妹妹发病了,这会子太医正在榻边按着她,说是白天受了惊,魂已去了一半,快没救了!&rdo;
老夫人大惊失色,众人跟着进屋,一看,纷纷神情失色。
榻上,郑令窈病容苍白,奄奄一息,嘴里嚷着:&ldo;五妹妹你别顽,栏杆断了攀不得,快回来……&rdo;
老夫人当即就吓住,上前就要抱住郑令窈。
李太医拦住,&ldo;使不得,郡主病弱游离,再经不起任何折腾。&rdo;
大老爷问:&ldo;她怎么突然这样了?白天还好好的。&rdo;
李太医:&ldo;郡主这病是从小就有的,平时受了小惊小吓,服几颗定心丸即可压下去,但若遇着大事,便……&rdo;
大老爷仍是怀疑,&ldo;便怎样?&rdo;
李太医摇摇头,&rdo;看郡主自己的造化了。请恕我失陪,郡主死伤是大事,圣上有喻,我必须即刻写信禀告,大郎若是为郡主好,便早些备下吧。&rdo;
这是让他替郑令窈准备棺木了。
大老爷顿时吓清醒,满腔的愤慨刹那间消失殆尽。
郑令窈重病,与郑令清重病带来的影响,二者之间,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刚出宫便死在府里,圣上必大怒,若是圣上再看重些,说不定全府人几天后就得给她陪葬。
他哪里还敢想管教的事,一把抓住李太医的手,恳求道:&ldo;可还有救?&rdo;
李太医在宫中照顾令窈五年,对她的脾性再清楚不过。答道:&ldo;我会尽力,你们不要在这屋里,都出去罢。&rdo;
大老爷当即扫着众人出去。
老夫人有大奶奶照顾,此刻回过头指着大老爷道:&ldo;你不是还要找卿卿问罪吗,你拿的那些绳子和荆条还没用上,你倒是进屋去绑去训,清姐病了,你不由分说便要找卿卿算账,现在卿卿病了,你找谁算账?我好不容易得了她,八年才见头一回,你见不得母亲高兴,你同母亲直说便是,何必将气撒到一个小孩子身上!&rdo;
大老爷噗通一声跪下,头低到袍角处,&ldo;儿子不敢!母亲息怒!&rdo;
三奶奶和三老爷缩了脑袋,此刻不敢再提郑令清落水的事,蹑手蹑脚地便往外头走了。
闹了一出戏,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奶奶伺候老夫人回房,大老爷回了书房,已经开始筹备着写请罪折子。
婢子来来去去,最后总算清静了,留得佳姐一人待在令窈床前。
屋里没其他人,连带着鬓鸦都被打发回园子。
令窈缓缓睁开眼,她许久不曾装病,前世老夫人和大奶奶死后,她再怎么装病,府里都没人理她。今日重来一遭,竟觉得有些后劲不足,好似躺了几个时辰,真病一场,一时使不上力气。
令佳拿茶喂她,&ldo;怎么起来了?&rdo;
令窈见她似乎不开心,便朝她眨眨眼,笑容狡黠:&ldo;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这可都是宫里练出来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