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爬山,微黄泛红的晨光照在人身上,软软的,也不咬人。
早起出门割草喂猪的半大小子们,已经忙地额头见汗,手臂脚背都是草叶拉过的细密口子,一道道,纵横交错着。
踏着晨曦暖光陆续回家后,切碎了猪草,咬咬牙,舀了一些米糠、麸皮进锅里。
灶台上,两大一小三口铁锅,一口熬粥,给全家人备着。一口煮猪食,得仔细伺候着这些猪大爷,过年就指望它们了。
还有一口小锅,切了几块咸肉,窝了几个换钱的鸡蛋,给当家吃的。
入夏了,田里的活越发繁重,还要应付城里君子大人们分派的徭役,不去不行,都是清淤、修河道的事,对乡野农田灌溉十分有利。
如果不是能占到便宜,哪怕城里的君子拿刀架在脖子上,乡野间的庶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服徭入役。
小牛倌的养父,孟老头的邻居,家里的大儿子打了猪草回来,不知道怎回事,一直在出汗,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整个人也不好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厉害。
长女如母,看到大弟这般情壮,隐约知道不对,就想去请村里的三老之一,卜师过来看看。
头发花白的母亲信奉涂山狐,得知此事后,赶紧过来查看,怀疑是靠近河边,沾染了疫鬼祸神,就跟当家人说了,是否请奉狐先过来钦祝一下。
长女看到爹爹陷入迟疑,赶紧来到他身边,劝说着,提请城里来的卜师,说人家懂得治病。
当家人颇有意动,老母轻轻叹口气,看了一眼大儿子,也不吭声了。
去年,长女在桑濮之会上,被城里的君子看上,拉倒桑树后面浓荫处,有过交颈缠绵。
十月过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就被城里来的,驾着马车的君子接走,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
上个月,已为人妇,初为人母的长女,一身绫罗绸缎,光鲜亮丽的回家,引起了长牙村村民一阵轰动。
长女出手就是好几十板金光闪闪的刀钱,不仅翻修了茅草屋,还买了一些大牲口。
家里沾了君子的光,据村里三老说,本家已拔茅出册,去了庶民的污秽,正式转成有名有姓的国人。
就算是长牙村有头有脸的赵老爷,见了当家人也不敢随意的呼呵,那是相当的礼遇。
那可是赵老爷,侍奉涂山狐,建起青阳国的前度君子,绵延至今的后人。
也就是现在周王诸姬四处征战,到处开辟方国,赵老爷被人赶出大城,蜗在乡野之间,不然的话,也有资格穿上金光闪闪的绫罗绸缎。
话说回来,现如今在家里,长女说话还是有点份量的,毕竟身后是城里的君子,那可是拿刀砍人伤人,也能全身而退的大人。
长女在城里待了几个月,知道自己身份地位不同了,还是一如既往,会看爹爹的脸色,提的也是建议。
可是,老母亲却知道,随着卜师调制草药,的确能医病祛疾,不仅是长牙村,就连附近几个平日里有往来走动的村子,侍奉狐先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城里君子的刀,杀不死也杀不尽信奉涂山狐的野人,卜师高明见效的医术,却不断抽走狐先庙宇的砖石和香火。
再加上,家里有女儿的,被城里的君子看中,一夜之间,就能飞进高墙后面的城里,享受犹如天上神人、仙人、至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