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被留在孟婆旁边突然出现的座椅之上,动弹不得。他心里此时像是汇集了世间最苦最辣的酒,各种情绪激荡着,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想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言朗,恨他替自己做决定,恨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接受还要瞒着自己去做,恨他将自己护在身后让自己像个蠢笨无能的小屁孩。恨他这样不信任自己,恨他的欺骗,恨他所有的言不由衷……恨到恨不得将他吃下肚里去,好让他安心与自己融为一体,让他再不能够惹自己生气,再不能够有机会让自己成为不被需要不被依靠的人。
他咬牙切齿地想,如果真的有人替我死了,不论是谁,我绝不苟活。
眼前的东西看上去都晃晃荡荡的,惹得路远一阵一阵地发晕。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孟婆冷眼看了会儿,突然伸手在他背上一拍,一股冰凉的灵力缓缓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路远渐渐安静下来,血液里躁动着的暴戾灵力潜伏起来,所有激荡着的情绪与恨意通通消失,最后化成了刻骨的悲哀。
有声音在旁边低低响起,不辨悲喜:&ldo;自有定数。&rdo;
孟婆这话不仅是说给路远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她埋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心里却一阵一阵发着毛。
这少年不知是何来历,他身体里潜伏着的力量,要是有一天真的爆发出来,只怕若不是要毁灭世界,就是要毁灭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已经快二十万字了呢,哈哈就算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也觉得自己蛮厉害啦怎么说呢,感觉自己写着写着越来越放飞了,刚开始还有一点想要贴近现实的想法,现在完全是照着自己想的来了,感觉还挺爽2333
再忙也要写,当然要写到完结才行!
第54章妖骨
这也许是路远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小时,后来的他虽然还有很多难熬的时候,却都不如这第一回印象深刻。
因为滑向绝望深渊的开端,总是比那待在深渊底部绝望已成定局的时候来得让人难以忍受。
路远只知道一个小时之后,旧的一年彻底过去。他恢复自由行动的时候,整个人累得像是跋涉了十万座大山,未曾休息过,却也还未到达彼端。
他带着刻骨的疲惫感,心里惶惶然,不知道自己上去之后会出现在哪里,是心里想的地方,还是仍旧出现在海边。
就这么惊疑不定着,他布好阵法的时候心里的紧张感已经消失殆尽。
言朗启动阴阳阵的时候是以血为祭,路远想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没有言朗那么强大,一滴血也许不够。他伸出左手在划了条口子,用力一挤,两滴血一前一后滴落进阵法中央。
第一滴血下去,阵中心瞬间大亮,光线直直刺进眼睛。路远被晃得眯了一下眼,还没反应过来时第二滴血已经触到阵法。阴阳阵中央的图案快速旋转起来,盛放出耀眼的光芒,映照得整个忘川河边亮如人间的白昼。
忘川河边的鬼魂们从来没有在黄泉路上看到过这样亮堂的时刻,此时有些看向光源,有些抬头看天,整个河岸顿时骚动起来。路远震惊地抬头,发现阴阳阵的光芒直直冲入头顶的黑暗中,直没入自己再看不见的地方。
果然,再耀眼的东西也穿不透地府的黑暗。
孟婆见状当机立断,伸手一挥,灵力像是幕布一样盖下去,压住了阴阳阵的光芒。她的声音直直传进路远的耳朵:&ldo;再不走子时就要过了。&rdo;
路远回过神来,朝孟婆鞠一躬,而后跨进阵中消失不见。
忘川河边骚乱了一阵渐渐又平静下来,赶路的继续赶路,徘徊的仍旧徘徊。孟婆心神不定地立在三生石对面,莫名觉得这世道是不是又要乱了。
秋水镇。
回阳间的时候并不像去地府那样要路过那一段幻觉堆起来的路。路远踏进阴阳阵,被耀眼的光照得眼睛一闭,轻微的眩晕感之后,他发现自己正立在一户人家的院子中央。家里好像没人,屋里黑乎乎的。
路远借着微弱的月光和灵力运行时敏锐的视觉能看得见,墙角有一株梅树,零星地开着几朵带白花,其余都还带着青绿含苞待放,正是最值得期待的时候。
一切都很平静,连夜晚都是晴朗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传送门的,路远不着边地想,从地府回到人间就可以拉开。可问题是现在自己不知道被传送到哪里了。
正在茫然中,忽然听得院门外传来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都显得仓皇无比。他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心一下子提起来,喉咙发紧,嘴里似乎泛着苦味。
院门发出沉重刺耳又极短促的一声&ldo;吱呀&rdo;声,开门的人似乎让了一下,路远睁大眼睛,看着言朗背着叶辰南急急冲进来,林暖风跟在身后。
他们都没料到路远回来竟会这么快找到这里,他明明没有来过叶辰南家。言朗大吃了一惊,此时却也顾不得多想,只朝里屋急急走去。林暖风更是无暇顾及其他,路远便也慌忙跟在后面进了屋。
言朗跟随着林暖风的指点,将叶辰南放在了床上,路远这才看见叶辰南正紧闭双眼,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嘴角还有血迹。言朗甫一放下叶辰南,立马站起来绕到叶辰南的床脚处,伸手凌空画了个锁魂阵,以血为祭。
阵法的光芒渐渐隐去,叶辰南脸上的痛苦隐去了些,眉头却仍旧紧皱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