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九连山上,清风徐徐,十几岁的少年躺在虎皮椅上,双腿相叠,一手拄着脑袋,望着下面一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一众小弟。
当然没相,一群山贼,你还能希望他们站如松,坐如钟?不过,林琅一点也不介意,反正他自己也没相。
底下,小弟一号刚咬下一块牛肉,闻言,抬眸,嚼着口里的肉,含糊不清着:&ldo;从良?老大,你又疯了吗?&rdo;
对于小弟们来说,他们老大发疯那是常事,毕竟多年下来,他们还是知道的,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发病,做为合格的小弟,他们得习惯,做为人,他们只要不理他就行,横竖过两天就又正常了。
他们齐齐安静了一刻,又立马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撒酒疯的接着撒。
林琅看着,一手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反思着他的威严最近是不是弱了?
他起身,随手从腰间抽出把匕首,相对于大刀长剑的,他更喜欢用这个,小巧轻便,出手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
他道:&ldo;你们可以试试看。一起上,拦得住,老子就不走了?&rdo;
十几岁的少年一脚踩在一凳子上,手上匕首转的人头晕眼花,嘴角戏谑的翘着,蔑视着这一群人多势众还在发呆的小弟们。
&ldo;老大……&rdo;大黑刚徒手撕下块肉,那匕首就晃得他眼花,一双眼瞪得如铜铃大,&ldo;你不会认真的吧?&rdo;
林琅欣慰的点了点头,总算有人发现他是认真的了。
&ldo;你……他奶奶的,为了一群路人,你打算要弃我们于不顾!&rdo;大黑脾气爆了,那块肉直接被拍在桌上,然后烂了,烂肉上面是大黑那只又粗又大又黑的手。
林琅一直觉得,他那臂力,进他们的厨房真心不错,只可惜,人不去,只爱盯着他的位置不放。
&ldo;黑啊,你不肖想我这位置很久了吗?老子走了,这不正合你心意?&rdo;林琅一脚踢开脚下的凳子,伸出根食指,朝人勾了勾,道,&ldo;来,赢了我,这位置你就坐踏实了。&rdo;
&ldo;呸。&rdo;大黑淬了口唾沫到地上,膀大腰粗的他撸了撸了袖子,&ldo;老子需要你让?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里一步,信不信老子打残你?&rdo;
林琅又点了点头,为了人的勇气可嘉。
他道:&ldo;那就来。&rdo;
说完,他又想了想,最后善解人意的补道:&ldo;还是一块上吧,不然我怕你们输的太难看。&rdo;
少年一脚踢开凳子,嘴角邪邪的一翘,对着一众目瞪口呆紧接着凶神恶煞的小弟很满意。做为山贼,就该这么凶,不凶,吓唬谁去?
话音落,比林琅大了两倍以上身躯的大黑就向他冲来,满屋子近五十人的小弟,也齐齐上阵。
他就算不说,他们也知道,他们想赢就得一块上,不然,压根就没赢得机会!
半个时辰后。
可能,他们就算一块上,那也是没赢的机会的……
山贼窝里的都是狼,为了活,可以不要命,而林琅,名副其实,更是头野狼,还是狼头头,打架最狠,下手最绝,盯上的猎物,不死,绝不松口。
这帮让官府头疼万分的九连山贼的窝,就这么被山贼头自个给踹了,还毫不留情的那种……
林琅站在门口,外面山清水秀的,他们厉害了,都能打得他生疼,他欣慰的揉了揉肩膀,如同家有小弟终长成人,她又轻瞥了下里面一片的狼藉,地上的小弟快死了般的躺着,他对着一众小弟道:&ldo;我要回京城。&rdo;
回答他的是地上的哀嚎声。
他转头大口最后吸着九连山上的空气道:&ldo;我要做个温婉贤淑,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rdo;
这回回答她的是九连山上的几缕清风,地上的人齐齐傻眼了,睁着半肿不肿的眼睛,相互看着。
刚刚,他说什么?
贤妻良母?
他们老大……居然是个母的!!!
小弟们震惊了,嘴巴齐齐大张,又齐齐扯到伤口,疼得只能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琅听着身后的动静,他们发现那么大的秘密,都能镇定如山,那么她走后,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就这么毁了她一手的基业。
她满意了,迈着步子,就往那个有着她五年记忆的繁华京城走去。
五年的记忆,换言之,她被绑架的时候,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小孩别奢望她记得太多,至今她隐约记着,她姓宁,名琳琅,她祖父好像是某个京官。其余的……林琅想了想,可以等到了京城再问人,总能让她认祖归宗的,到时,她就是一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会嫁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从此相夫教子。
她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跋山涉水,历尽艰辛,一月之后,在京城的城门口外换了身粗布裙衣,别看衣服又粗糙又暗淡,但在九连山那种民风彪悍的地方,能找出这么件看起来温柔贤淑的是不容易的。
宁琳琅换好进城,随手拽过一路人,又极其自然的拖着人到了角落里,习惯性的拔出匕首,在手上一下一下的转悠着,顺带一脚踩在破旧篮筐上,篮筐立马被踩的扁扁的,颇有种踩在人头上的感觉,然后她漫不经心的带着三分威胁问道:&ldo;说,做官的宁府在哪里!&rdo;
路人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只掉进狼窝的小白兔,然后小白兔尿了,黄黄的液体顺着那裤子一路向下,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