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后来你让他加入你的行列,测验他有没有接管生意的能力。&rdo;
老人点了点头,低声说:&ldo;可是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他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我是他父亲。&rdo;
&ldo;为什么突然这么赶?&rdo;
&ldo;赶?&rdo;
&ldo;为什么你赶着要找继承人?先是古斯托,后来又是谢尔盖。&rdo;
老人挤出疲惫的微笑,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台灯的光线洒在他身上。
&ldo;因为我生病了。&rdo;
&ldo;嗯,我想也是。癌症?&rdo;
&ldo;六个月前医生说还剩一年。谢尔盖用的那把圣刀我原本都放在床垫底下。你的伤口会不会痛?那就是我所受的病痛,从刀子传到了你身上,哈利。&rdo;
哈利缓缓点头。鲁道夫说的这番话有些地方合乎情理,有些则不然。
&ldo;既然你只剩几个月的生命,为什么还那么害怕你儿子去告密,以至于要杀了他?难道你想用他来日方长的人生来换取你转眼即逝的性命?&rdo;
老人捂嘴咳了几声:&ldo;厄尔卡和哥萨克人只是单纯的军人,哈利。我们誓言效忠法纪,严格遵守,但我们不是盲目服从,而是心里有数。我们都受过训练要管好自己的感情,这样我们就可以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亚伯拉罕之所以同意牺牲自己的儿子是因为……&rdo;
&ldo;因为那是上帝的旨意。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法纪是什么,但它说过让一个十八岁少年背黑锅是正当的吗?&rdo;
&ldo;哈利呀哈利,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古斯托不是我杀的。&rdo;
哈利睁大眼睛瞪着老人:&ldo;你刚才不是说那是你们的法纪吗?必要的话连亲生儿子都要杀了?&rdo;
&ldo;对,我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也说我生来就带有劣质基因。我爱我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夺走古斯托的性命,正好相反,我觉得亚伯拉罕和他的上帝可以去死。&rdo;老人的笑声变成了咳嗽声,他双手按在胸前,弯下身子,不停地咳嗽。
哈利眨了眨眼:&ldo;那是谁杀了他?&rdo;
老人直起身子,右手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又大又丑,看起来年纪比它的主人还要老。
&ldo;你应该很清楚不带武器来找我会有什么下场吧,哈利。&rdo;
哈利没有回答。他的p5冲锋枪还躺在灌满水的隧道中,猎枪则留在楚斯家。
&ldo;那是谁杀了古斯托?&rdo;哈利又问一次。
&ldo;谁都有可能。&rdo;
老人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哈利似乎听见咔嗒一声。
&ldo;杀人不是太难,哈利,你同意吗?&rdo;
&ldo;我同意。&rdo;哈利说,抬起了脚。细尼龙绳发出嗖的一声,朝窗帘杆射去。
哈利在老人眼中看见问号,也看见他的脑子正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分析尚未整理完毕的信息。
不亮的电灯。
摆在房间中央的椅子。
哈利没搜他的身。
哈利一直坐在原地不动。
也许这时老人在昏暗中看见尼龙线从哈利脚下溜开,经过窗帘杆,再滑向他正上方的天花板灯。灯已不在天花板上,取而代之的是哈利除了神父领圈之外,唯一从布林登路大宅带回来的东西。那时哈利躺在鲁道夫的四柱床上,脑子里想到的只有那个东西。他全身湿透,大口喘息,眼前有无数黑点跳来跳去,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厥,却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把自己留在此岸的黑暗中。他翻身下床,从《圣经》旁边取走甲虫。
鲁道夫&iddot;阿萨耶夫往左侧身,不让嵌在砖头上的钢钉穿透脑袋,而是穿入锁骨和肩膀肌肉之间的肌肤。这里的肌肉连接到神经纤维的接合处,也就是颈神经丛和臂神经丛交会之处。两百分之一秒后,他扣下扳机,正好这时他因为被甲虫击中而上臂肌肉瘫痪,使得左轮手枪往下掉了七厘米。子弹火药在千分之一秒间引燃,发出咝咝声,推动子弹从老纳甘手枪的枪管激射而出。千分之三秒后,子弹穿入哈利小腿之间的床架。
哈利站起来,扳开保险栓,按下弹出钮。刀柄一震,刀身弹出。哈利的手从臀部侧边低低挥舞,手臂直直地往前一送,又长又薄的刀身就从大衣翻领之间刺入,穿进教士服。他感觉衣服和肌肤毫无阻力,刀锋长驱直入地滑了进去,没至刀柄。哈利放开刀子,他知道鲁道夫&iddot;阿萨耶夫活不久了。椅子往后倒去,老人撞上地板,呻吟一声。他踢开了椅子,但留在原地,身体蜷曲,犹如一只受伤的危险黄蜂。哈利跨到老人上方,弯腰拔出刀子,看着不寻常的深红色鲜血。可能是从肝脏流出来的。老人伸出左手,在瘫痪的右臂附近摸索,寻找掉在地上的手枪。有个疯狂的瞬间,哈利希望老人的手摸到手枪,好让他有借口……
哈利踢开手枪,听见它击中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ldo;铁刀,&rdo;老人低声说,&ldo;用我的刀祝福我吧,孩子。这感觉好像火在烧。现在就把事情了结吧,这样对我们都好。&rdo;
哈利闭了一下眼睛,觉得它消失了,恨意消失了。那美妙而白炽的恨意一直是支持他前进的燃料,如今这燃料已然用尽。
&ldo;不了,谢谢。&rdo;哈利说,迈步离开老人,扣起潮湿的大衣,&ldo;我要走了,鲁道夫&iddot;阿萨耶夫。我会请前台那个小伙子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打电话给我以前的上司,告诉他哪里找得到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