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淮海战役:勇敢地向前进(26)
西默?托平走到另外一个村庄,他遇到了一个&ldo;自一九三六年以来一直在解放军的队伍中任职,这期间只见过他妻子和家人一面&rdo;的干部。这位干部在西默?托平的笔记本上写道:&ldo;为了民主,为了自由,为了幸福,我们愿和我们的美国朋友一起战斗到底。&rdo;签名是&ldo;田武昌&rdo;‐‐因为没有写明职务,因此,无论是西默?托平还是今天的我们都无从查明这是否是个真实姓名,一个猜测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给部队起代号时,通常喜欢借用中国大城市的名字。
心绪复杂的年轻的美国记者已经喜欢上了纪律严明的解放军官兵。他很愿意让充满好奇心的他们摆弄他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并按照官兵们的请求现场操作了他的那台英文打字机,然后不厌其烦地回答解放军官兵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中,&ldo;一位年轻的步兵战士问及有关自助餐厅的问题&rdo;让西默?托平着实吃惊。无法得知提出这个问题的士兵,他是从哪里得知世界上还有&ldo;自助餐厅&rdo;这种代表着悠闲富裕生活的东西的,也无法得知这个士兵如何在身处战火之时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最终,这位年轻的解放军战士的自信令西默?托平震惊:&ldo;等全国解放了,再过二十年,我们也将有自助餐厅!&rdo;
八日夜,陈官庄战场上,已经被压缩得非常小的包围圈的四周,到处都是挖战壕的声音,铁锨镐头在月光下闪着光亮。华东野战军官兵决心把战壕一直挖到国民党军残存部队的眼皮底下。
四连一班副班长杨金堂二十二岁,他身材高大,平时身上总是两支枪。这几天他害了眼病,两眼肿得像两只铃铛。班长让他下去休养,他说不要紧。晚上,任务来了:四连以一个班的兵力,用迅猛的战斗动作抢占距敌二十多米远的一座大坟包,并且坚守住,掩护全营挖战壕。一班争取到了这个任务,杨金堂带着三名战士上去了。刚往前爬出不远,敌人就发觉了,机枪子弹打过来,杨金堂的手被子弹打穿了,脖子上也被子弹擦着直流血。连长爬上来问他行不行,他让连长赶快去指挥挖战壕,不用管这里。敌人很快发起反击,在爆炸的火光中,杨金堂脖子上的血冒着热气。击退敌人的反击后,身边的三名战士都因负伤被抬了下去,阵地上只有他一个人了。月亮渐渐向西倾斜,杨金堂的半个身子已经麻木,脖子上的血结成了冰块。在意识逐渐丧失的时候,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坚持住,他的汤姆森枪依旧在&ldo;咯咯&rdo;地响着,当面的敌人始终抬不起头来。战壕已经挖到距当面守军仅三十米的地方,那边杨金堂的汤姆森枪突然不响了。连长派人上来一看,昏迷了的杨金堂右手扣在扳机上,左手握着一颗烈性手榴弹。
黄淮大平原上又一个寒冷的黎明来临了。
以陈官庄为中心,在杜聿明集团最后龟缩的几座村落的四周,华东野战军官兵决心要把他们脚下的土地挖个底朝天,无数条战壕向着国民党守军最后的阵地前沿一寸寸地接近。在凛冽的寒风中挖掘了整整一夜的官兵知道,战壕距离敌人的前沿越近越好,那样等冲锋号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从战壕里一跃而起,端着汤姆森枪瞬间冲到敌人面前‐‐那个敌人最好就是杜聿明!
勇敢地向前进
淮海大战的最后时刻到来了。
从徐州南撤的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被华东野战军包围在陈官庄附近地域,至今已经一个月有余。
第十四章淮海战役:勇敢地向前进(27)
一九四九年一月六日,当炮声再次从陈官庄战场轰然鸣响时,攻守双方的官兵都知道,这是这块已经尸横遍野的大平原上的最后一搏。
在狭窄的包围圈四周,华东野战军各突击集团火炮狂吼。东面,李弥兵团已经崩溃,各军官兵疯狂西逃,潮水般涌进邱清泉兵团的防御阵地,然后越过那里已经残破的阵地继续向西溃败。邱清泉兵团各部队协同已经混乱,各个村落据点之间被华东野战军穿插分割,兵团部的指挥系统已经失灵。
九日上午,国民党军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亲自飞到陈官庄上空指挥轰炸,企图为西逃的杜聿明的部队炸开一条通道,但是轰炸似乎没有起到作用‐‐&ldo;车辆部队大白天向陈庄、刘集地区运动,解放军从而发现了国民党军突围的方向,对于东、南、北各方的攻击更加猛烈。&rdo;
杜聿明意识到陈官庄危在旦夕,决定离开这个被困已久的村庄。
与他同行的是邱清泉,两人准备去第五军军部。
第五军军部所在地陈庄,虽距陈官庄不足两里地,但是,需要穿过两个村庄之间的临时飞机场。走出陈官庄后,暴露在旷野中的杜聿明立即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到处是尸体和伤员,临时机场上,用降落伞搭建的各色帐篷大多已经破碎,在寒风和爆炸的热浪中疯狂地舞动着,大地因此显出神经质般的动荡不安。炮弹不停地向临时机场倾泻,尸体的残肢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飞溅。没有听见那些伤兵、溃兵和从徐州撤出来的非军事人员的呼喊,只是当杜聿明跌跌撞撞地踩上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之后,脚下才发出呻吟声‐‐旷野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缩在土坑里,身上盖着枯草和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