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现在的关键是不是要按防卫过当辩?
我说:是啊。
他说:那么现在目击证人是不是很重要?
我说:当然啦。
他说:那么清洁工人就有可能从这里经过。
我说:先不谈经过没有经过,就算他经过,他也绝对不可能来作证人。你没见那街边的小贩路人,哪个肯作证?
他说:这倒也是。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不过也有可能良心发现的,出于阶级同志情怀。
我说:老师我们该走了。
他说:对,该走了。
离开城管局,我们又顺着大路走出几百米,突然从身旁的巷子里蹿出个人来。老头,勾着腰,穿粗布裤子,和一件疑似捡来的大号拉链衫。
他将我们拽进巷子里,又探头出去张望了一番,确保安全之后才说:&ldo;二位是律师吧?&rdo;
我说是啊。
他说:我可以给小兄弟作证。
我看了一眼袁城,然后问道:你看见了?
他说:看见了,从后窗里看见的。
我又问:你是搞清洁的?
他点头:扫厕所的。
我对袁城作揖:老师乃神人也。
袁城摆摆手:罢了。
43、春天里…
我很希望自己能有个机会重生或者穿越,那样的话我一定将人生过得非常喜庆,非常靠谱。
袁城当然不是神人,他顶多干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而已。那清洁大爷的故事完全是他逆推的:有天下午我外出有事,大爷找到所里,要求作证,因我不在,袁城就将他拦下细问了。然后故意带我去城管局逆推,打造他神人的假象。
这事我根本用不着大脑想,两指一掐,就掐出来了。
因此觉得老袁这人有趣,越活越回去了。
听说他悄悄复了婚,一家三口低调地生活着,老婆依旧无怨无悔,仿佛孟琪琪这人都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这般平静倒使我也纳闷起来,总是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人或许真就没存在过,是我,贾君还有老袁,合力共通生成的一个梦境罢了。
然而又清醒过来:孟琪琪入住地下cbd那天,老袁哭得比她亲爹还伤心,哭几声就拿领带擦一下,弄得胸前尽湿,悲天恸地。那天去的几乎都是孟家人,媒体外人一律挡在外面,老袁哭成那样也没人来劝,孟家人既不恨他,也不因他的悲伤而感到兴许安慰。他老婆就在二十米外默默等着,平静得就好象等他开完一次庭,或是结完一个案子似的。这事太滑稽太荒诞唐,结尾处还带了点结构主义的味道,你要说是梦,我反而倒不能信了。
虚构的东西总是跳不出想象的范畴,但现实却总是能超脱你的思维所及。
是为悖论一双。
我不知道袁城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以何种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他一辈子都走得小心翼翼,偏偏在孟琪琪的事情上全无方向,像一只苍蝇蹿进了密封的玻璃瓶里。我不愿意相信他对孟琪琪的那种情愫是爱,倒不是因为全无美感,而是三十岁以后,谁还有这个资格谈情说爱?
如此纯洁高尚的字眼,请将它留在那时光里,埋在微风吹过的那一年春天里。[1]
我忽而沮丧而失落起来,当我想起曾经那一刻心动时,又想到终有一天老无所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