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奚背着昭云两三步就上了江坚城最高处——了望塔的塔顶。
他将将落上去,一层结界便迅速笼罩住了塔顶上的这片空间,而守在亭中的士兵对他们两人的到来毫无察觉,仍旧坚守在这里。
下面正是热闹时,这里却寂静得很,只能听到虫鸣嗡嗡,月下柳枝舞动,空气中已满是春意。
昭云盘腿坐下来,仰头望着半边弯月。
“你会想家人吗?大师兄。”
谢槿奚好笑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为什么不会想。”
“因为很少听你提起,我们也不敢多问。”
她胳膊往后一撑,闭着眼深深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们就算想问,也不知该不该问。”
无人开口,月色静谧下,突兀地响起一阵哀怨凄凉的笛音。
笛声宛若古井深处涌动的清冽寒泉,叫人清醒却又沉沦,分不清现实与幻想,哀婉悲切,在荒凉的夜幕中缓缓铺陈开来。
最初细若游丝,恍若天际孤雁悠长的低回,渐次汇聚为一股无法抗拒的悲情洪潮,丝丝入扣地渗入人心。
一曲终了,昭云早已好奇地回过头去。
“大师兄,你还会吹笛子啊。”
谢槿奚便将那根笛子递给昭云看。
那根长笛早已损坏,能发出音来全靠谢槿奚用灵力幻化成的后半段,因此听起来才会那样真真假假,叫人无从分辨真实与否。
昭云双手捧着它,生怕将它弄坏。
“这是……?”
谢槿奚撩袍坐在她身边,夜风拂过衣摆,像一面高高升起从未落下的旗帜。
“你想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不让你们搅合进连天会的事情里吗?”
昭云摇摇头,“不是担心我们安全出问题吗。”
“这只是一方面。”
他伸手拂过夜空,便有一片云朵兴高采烈地溜过来,随着谢槿奚的心意变换,在二人面前比出一幅造型奇怪的符号。
昭云好奇地凑近去看,一柄长剑极其嚣张地刺破青天,外围了一圈绞着荆棘的白云。
“这是连天会的标志,你要好好记住,碰见这群人,无论是好是坏,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谢槿奚的手指堪称轻柔地拂过那一圈被勒到变形的白云,又抬上去握那柄锋利的剑刃。
“无论他们做了天大的好事,又或是造福了多少百姓群众,只要你遇上了。”
话说尽,他单手成拳,引得周遭空气震动不休
谢槿奚的眼中有某些极端的红光一闪而过,随后那幻形的白云便“噗”的一声,被绞成了许多朵细碎的小云,过来可怜巴巴地贴着谢槿奚的手。
“不要留情,直接杀了。”
谢槿奚释出些灵力给云朵分食,以此安慰它,一群小小的云就像什么小猫小狗一样贴在你手边,还全浮现出一脸哭唧唧的表情,没人能心硬到放着它们不管吧。
“大、大师兄……”
方才那一瞬间,谢槿奚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极其浓厚,那是恨不得将人扒皮抽筋,吃肉喝血的恨意。
这动静将昭云吓得不轻,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敢出声叫人。
谢槿奚回头看她,余光却注意到了塔尖另一侧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将云朵捏成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长耳朵小狗,塞进了昭云怀里。
圆滚滚的小狗汪汪叫了两声,用云朵舌头追着昭云的脸舔,将她逗得咯咯笑。
昭云的情绪放松了不少,谢槿奚才露出一抹浅淡笑意,坐在昭云身边,将他和连天会的那些恨意与往事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