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窗外无边的水迹,她想起,自己半年之前,也是坐船过来的。
她从东海的空起神山出发,坐船来到凡间的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卢八尺交代她,一定要呆在那里,因为她需要九尾帮自己等一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卢八尺没有告诉她。她说,等那个人来了,自会认出她的。
卢九尾当时叨叨,她又没见过,那人怎么会认识她?卢八尺听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直接将她撵了出海。
船驶出空起山,只花了约莫半日,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那时的医庐已经关门倒闭八百年,一片破败荒凉……
那日卢九尾来到医庐,仔细看了眼她面前摇摇欲坠还四面漏风的茅糙屋,抬手准备推门而入。待看到那寸把厚的灰尘,手指还未沾上门扉又缩了回来。她眼眸一转,&ldo;吱嘎&rdo;一声门便自己开了。
她抬脚进去,边走边摇头,嘴里还不停地发出&ldo;啧啧&rdo;的声音。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后院内室,从床底下拖出一毛绒黑灰色团状物体,然后吹一口气,尘土飞扬差点弄瞎卢九尾的眼。
卢九尾憋着气用手掸了掸团物,发现掸来掸去还是那幅骇人模样。她拿眼将那团物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然后费力压下胸中一口怒火,用故作淡然的语气轻飘道,&ldo;白德松,你多少年没洗过澡了?&rdo;
团状物体听到这温声细语的问候,先是浑身一哆嗦,然后身体才慢慢舒展开来。它用它那近乎和身体融为一体的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瞄了瞄,待看到一张放大到骇人模样的面庞时,它惊的往后一跳。弓着背撅着屁股,前肢趴直,双耳后压,胡须上扬扁着脸,最后浑身的毛发一张。
哦嚯,那个灰尘飞舞的,可没把卢九尾给呛晕过去。
这是她时隔八百年之后,第一次见到白德松。
事后卢九尾常常感慨,这许多年不见,再见面竟如此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着实没有尊重她的到来的意思。
卢九尾在它的毛发完全舒张之前赶紧跑到门口,幸免于这场灾祸。待室内重新寂静无声,才偷偷探出一颗头颅,扒着门檐往里瞧。
只见它静静趴在地上,将爪子揣进肚子里作小鸡孵蛋样,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盯着她。
卢九尾见白德松已经敛了脾性甚是乖巧的模样,于是轻轻踱步进来。谁知刚跨步进来,那团物又弓起后背猛地一跳。得亏卢九尾反应快,侧身躲了开去。
然后她眼见着白德松沿着抛物线的轨迹飞出门外,再噗通一声精准无误地投进了门外院子里的臭水缸里。
&ldo;你说你,使那么大劲儿。蹿那么快,我拦都拦不住。现在好了,你看你臭的快赶上臭鸡蛋了!&rdo;卢九尾一边嘟囔一边在河里使劲儿搓手。
就在刚刚,白德松没刹得住脚直接飙到院内的臭水缸里,八百年前的臭水缸。
卢九尾二话不说赶紧飞奔过去将它拎出来再把它扔到门口的小溪里头,这才让它没活活被熏死。
&ldo;还不是因为你躲开了,你要是不躲我能飞出去吗?&rdo;白德松泡在水里神情有些幽怨。
&ldo;你也不瞅瞅你身上多脏,八百年没洗了吧,水都浑了。就你这样,是个人也不敢接啊。&rdo;卢九尾气结。
&ldo;那……我太久没见到你了,高兴……&rdo;白德松被卢九尾凶了一遭,甚是委屈。
&ldo;高兴个屁!&rdo;卢九尾抬手抡了一下它的脑袋,而后将它拎过来像拧衣服一样的拧来拧去。
暮霭沉沉,卢九尾看着终于有了点像猫的样子的白德松,长舒一口气,&ldo;你今日暂且就这样吧,洗不动了,明儿再说。&rdo;卢九尾撑着腰边说边站起来,嘴里还不停嘀咕着,&ldo;累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