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怕又被时濛用“你不知道”堵回去,他接着说:“所以我才承认了,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算作伪证。刚才我胡说的。”
“……胡说的?”
“嗯。”傅宣燎点头,“太饿了,饿晕了,说胡话呢。”
“……”
时濛半晌无言,似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付出的代价是一顿饭。
潘家伟之前告诉他,渣男最擅用装傻充愣这招,让你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都撒不出。
渣男的意思,他还是后来上网查询才知道。只是“玩弄对方感情的男人”,时濛觉得傅宣燎担当不起,至少要像时怀亦那样才算够格。
但是憋气的不适感做不得假,时濛闷了半天,说:“我不信。”
傅宣燎有些惊讶于今天时濛的反应。
先前时濛对他的出现表现出强烈的抗拒,甚至不惜说谎让他远离,如今竟能坐下开诚布公地谈及往事,哪怕态度依然强硬,至少不再拒绝交流。
老实说傅宣燎心情很糟,虽说心甘情愿进的派出所,面对审讯盘问也顶着压力撑了下来,可碰上这种有理说不清的祸事,他护着时濛的同时又要将无辜的自己摘出来,精疲力竭倒是次要,被困住手脚无能为力的痛苦才是煎熬。
这让他想起当年的时濛,即便不曾受过牢狱之灾,缚在他身上看不见的绳索,也远比看得见的道道栏杆沉重得多。
那时候,他是怎样对待时濛的?
他不听解释,不由分说认定就是时濛偷的画,他恨到抓着时濛的手企图将其拧断,他还为了那幅画一次又一次伤害时濛,让时濛坐在窗台上迎着风,让时濛把那幅画当成救命稻草般抱在怀中。
这样百口莫辩的痛苦,日复一日的折磨,难怪时濛绝望死心后,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幅画付之一炬。
时濛烧掉的不仅是痛苦的来源,亦是纯净鲜活的一颗心。
而傅宣燎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当面对他说:“我知道,《焰》是你画的,是你为我画的。”
时濛置于桌面的手指往掌心瑟缩了一下。
“当年往我课桌里塞画的是你,去教室找我的是你,来医务室看我的是你,圣诞夜把我带回去的……也是你。”
时濛听完却说:“不是我。”
傅宣燎被他的反驳弄得一愣。
“那个人,已经死了。”时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死在了那天的大雨里。”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当面提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时在医院看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时濛的恐惧感仿佛卷土重来,当事人用如此淡然的语气谈及生死,更有如万箭穿心一般,傅宣燎痛到呼吸凝滞,从此怕极了“死”这个字。
他甚至怀疑当时的自己疯了,居然能说出那样冷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