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郡王府是老夫人一手遮天,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但如今这宅子的主人换人了,只怕有些从前忠心耿耿的现在也要变了心思,要是老夫人说了什么传了出去,会生事端的。
云氏明白季嬷嬷的顾虑,可是她压不下心头的惊惧,仍旧有些恍惚地低喃道:&ldo;是梦,但太清晰了,一切仿佛昨天才发生……&rdo;
梦境中的前庸郡王还是那么的英姿飒爽,她也还是闺阁中的姑娘,总是下意识的用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而后梦境一转,他大婚了,她则因为庶女的身份,只能嫁给他庶出的弟弟。
她的夫婿是一个很平庸老实的人,从小被嫡母教养得没有什么能力和见识,所以她只能自己苦心经营,极不容易攀附着大房过生活。
想到自己的出身,她本也想要认命,只当自己不会投胎,没能附在正妻的肚皮里,可日复一日地瞧着前唐郡王是如何将前郡王妃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她从开始的嫉妒羡慕,到怨恨!
她恨那个男人从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在他的眼中从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媳妇,更恨那娇滴滴的郡王妃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和富贵。
她任由那些恨意在心中滋长着,然后有一天就变成了可怕的怪兽,所以当有人找上她,付了大笔银子想让她出卖郡王府里的消息时,她同意了。
她卖出了第一回的消息,跟着第二回,然后她得到了大笔的银子,也能吃得上燕窝和老参。
可是她还是不满足,她再也不要看到那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若是那个男人死了,她倒要瞧瞧那女人还能不能笑得这样开心,因此她更加着意地打探着大房的动向。
有一次,得知那个男人奉旨出京,准备调查一件户部的弊案时,她便将这个消息卖给了当初还在户部熬的吴涛。
她本以为只是卖卖消息罢了,谁知道吴涛也是个心狠的,他怕自己贪墨的事情会被查出来,花了大笔的银钱找了江湖人士乔装成马贼杀了那个男人。
对方完成了任务,取了那块玉牌回来覆命,后来被她派人向吴涛索来,原本只是想要留作念想,谁知道舒心的日子过久了,她竟将它的重要性给忘了,顺手也典了出去。
今日又瞧见那块玉牌,往事如海水般涌上,她一阵心惊,再加上沐琅寰那些若有所指的话,她这才知道事情只怕麻烦了。
其实时隔已久,就算他们要去查,只怕也查不出她和吴阁老有什么牵连,可宁莫北既是她打小看到大的,虽说初时不知他的深沉,被糊弄了几回,但如今她却也清楚的知道,那是个心思缜密的,若是他当真要细查,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当初自己在她娘的药里加了点东西。
季嬷嬷压低声音安抚道:&ldo;老夫人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要知道时间都过了十几年了,事过境迁了,他们就算要说些什么,总得讲究个证据。&rdo;
相较因为恶梦而显得忐忑不安的云氏,季嬷嬷显得气定神闲多了,当年她们都盘算过的,用的也不是府里人,而且这几年,那些人早就被放回了云家,便是王爷目前有些蛛丝马迹,可是想要找到确切的证据,那也不是容易的。
季嬷嬷的笃定倒是让云氏的心绪平稳了不少,这些年她经历的事有多少,又怎么可能斗不过两个年轻人。
再说,吴阁老如今位高权重,她只消让人稍微跟他提点一下,让他知道已经有人在扒当年的事,吴阁老自会成为她手里的刀,想到这里,她心头的不安倏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ldo;是啊,我都一个老太太了,难道还能怕了那个小丫头吗?&rdo;
不过云氏仍旧觉得宁莫北终究是个祸患,当初是想过继子嗣之后才取了他的性命,终至留下了隐患,既然他如此不安分,那爵位之事只怕有些难了,如今她便要藉着吴阁老的手,处理了他们夫妻俩。
反正庸郡王府的家产有大半都握在她手里,就算没了爵位,她和两个儿子、媳妇也能回到旧宅,靠着手里的银钱,那倒也是几辈子吃穿不尽了。
任性,天真,不知阴谋算计!
何青衣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放在面上的小姑娘。
虽然她几次三番的来找麻烦,让沐琅寰有些不耐,但倒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以沐琅寰的心计,要从她身上探得消息,只消略略绕几个弯,就能将她给绕昏了。
这一日,沐琅寰让春雨备了上好的茶点,摆在后院西侧莲花池旁的亭子里,如今盛夏,莲花盛开,再加上徐徐的轻风吹拂,她靠坐在软垫上,手里拿著书册,整个人佣懒而惬意。
她会这么做并非心血来潮,她早让人探好了何青衣每日的作息,知道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园子里散散步。
果然,看了不到两刻钟的书,不远处便传来何青衣带者一点娇意的软糯嗓音。
沐琅寰不动声色,迳自继续翻看书册,然后那个性子有些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就咚咚咚地上了亭子的阶梯,很是自来熟的娇喊道:&ldo;姊姊真是好兴致,竟有闲心在这里看书。&rdo;
&ldo;这几日府里的事忙得差不多了,自然可以松散一些。&rdo;沐琅寰瞧着何青衣,掀了掀唇角,扯出淡淡的笑容,算是相迎。
她初初嫁进郡王府的那段日子,花了许多时间打点,在一阵的雷厉风行之下,便将内外院的管事都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