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他出一个故事,然后就在门口贴出通知定下时间,在规定的时间大开大门,邀所有对这个故事有兴趣的说书人前来拍卖,价高者得。
这样的拍卖形式虽然与秦门一开始的设想相背离,但这种操作模式确实让秦门变得轻松很多——
一个月只需要完成一个故事、若干故事的大纲和开头,每月里除了拍卖所得的钱之外,来自其他城的商人也会到他的“城”里挑几个故事买回家乡请说书人在当地说书,让他得到一笔进项,这样凑凑拢拢,秦门发现自己不需要再出去说书就能够养活自己和自己的五个徒弟了!
不仅如此,每月还能余出一笔钱来作为未来买房投资的存款!
干的活少了,每月赚的钱却没有减少,这一事实让秦门的心里忍不住美滋滋。
……
……
这种仿佛捡了漏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过年也没有消失。
是的,冬至结束后没多久,秦门就迎来了新年。
秦门对这个新的世界的新年感到很好奇——
没有在现代时必看的春晚,没有可以供吐槽的手机和电脑,没有会与他发消息相互道新年快乐的粉丝群的其他粉丝,也没有经纪公司没完没了要他带动小粉丝转发的各种通告和广告,这一年的新年过得格外的……清闲。
陪他过新年的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这个时代“捡”来的五个徒弟,是一起从晋江逃难而来的同乡同村们。
除夕的前一周,秦门数了数自己这半年多零零总总赚来的钱,居然有近五十两之多!
自觉手里有钱的他财大气粗拿了里面二十两银子(二十贯铜钱),带着徒弟们出门,又是买具有美白效用的脂膏,又是拉着徒弟们一起到卖成衣的铺子订做新的衣服,还把这个时代兴起的在新年里必备的年货统统买了回去,还跑到老东家方氏菜馆那里在除夕夜定了一桌吉祥如意菜。
等除夕当天,他和徒弟们便穿着做好的新衣服,拉着与他关系最近的宋家兄弟一起在方氏菜馆好酒好菜大吃了一顿,抱着那两个喝醉酒一直哭着在说“大朗你不容易啊”、“秦老爹秦大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的宋家兄弟,不知不觉也跟着哭出了声。
他在哭什么?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身份在都城站稳脚跟,不仅拥有了家人(徒弟),还能够攒钱准备买新房,甚至还把前世现代的东西都带到这个时代来,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为什么还要哭?
秦门最后是喝得醉醺醺的被嫌弃喝酒会脏衣服、于是没有碰酒的大徒弟背回家的。
他在朦胧间配合着大徒弟的动作脱了衣服擦了身然后把自己裹进了被褥里,哭湿了半条被子和一个枕头,才在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中午醒过来。
头因为昨晚喝太多变得昏昏涨涨的,一时间秦门都忘记自己究竟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还是在姜朝这个时代,嘴里偶尔喃喃着几个在现代的朋友的名字,偶尔又冒出一群在古代接触交往颇深的几个人的绰号,他躺在被窝里,双眼一直盯着房梁,耳边尽是自己五个徒弟在庭院里放爆竹玩耍的声音。
半晌,他伸手遮住了眼睛——
“哭,是因为我害怕啊……”
突然间被丢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他害怕,怕自己会死在这个世界;
失去了自己前世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工作和好不容易混熟了的同事朋友,他害怕,怕他在这个时代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违背了自己曾经的坚持,在这个时代盗用了现代人的著作成了一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抄袭狗,他害怕,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和唾弃,更怕自己一旦养成习惯,就失去了自我创作的能力成为一个废物;
发现自己安排的一切事情最后都朝着自己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他害怕,他怕他会在无知无觉中害了自己,更怕害了别人……
被无视了那么久的情绪一瞬间在酒的作用下被释放出来,从穿越到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全都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想要当说书人却被老板们一次次拒绝的画面、那家出乎他意料被砸的云来楼、五个与他预期完全相反的徒弟、被他寄予厚望却未能按照他的想法顺利发展的晋江文学城……
他真的在怕。
……
秦门病了。
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病了。
请来的大夫说他的病是“郁结于心”、“身体乏累”外加年纪小小就喝了那么多酒导致的,叫他不要多想,放宽心。
一整个新年,一直到元宵,陆陆续续有不少与他相熟的这个时代的人们来他的家里拜访和看望他。
方氏菜馆的老板方长和方家大厨们、于他有恩的老村长一家、他曾经帮助过的和他一起逃难而来的晋江同乡、说书人逍遥子和薛杨、与他有合作关系的商人们、端王府的小世子……连秦门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认识了那么多人。
这里面有的人以为他是想到了过世的父母太过伤心才病的,劝他一切向前看,相信就算他的父母还在世也不会希望看到他因为他们而生了心病的。
也有人是以为他是太过劳累产生的疾病,无不劝他多休息多睡觉,塞给他各种方便吃的食物和糕点,临走前还对他那五个照顾他的徒弟千叮咛万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