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男女,各自只说了一句话,随即便处于两两相对、沉默无言的状态,任凭是谁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罗杰斯挑了挑眉。
两个人对话是用的中文,他听不懂。
“你在这里做医生?”周子璋微微笑了一下,眉目和煦如春风:“今天谢谢你。”
白薇觉得莫名其妙:“谢谢?谢谢我什么?”
周子璋向她走过去,不自觉地挣脱开身边女人的手臂,他笑看她:“那个女人和我撞到一块,如果不是你,八成我今天要惹人命官司。”
“哦,”白薇淡淡应了一声,“不过是碰巧,何必言谢。”
她和过去仿佛一样,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清清淡淡的样子,但仿佛又已经很不一样。刚才救人的一幕印在他脑海中,那双凌厉专注的凤眸里燃着火苗,似乎是压抑在她平静外表下的爆发和释放,纵使那场面血腥无比,她可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沉着冷静,刀光之间,手指翻飞,有种惊人的美。
真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那个平淡得乏味无趣的前妻。
他递给她一条洁白的丝帕,温声道:“擦擦吧。”
丝帕的一角绣着一丛绿竹,苏州女工刺绣的精湛手艺,他向来如此讲究。白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急救带出的血迹已经渐渐干涸。
“不用了,”她没有伸手去接,垂了垂眉眼,淡淡道,“血会弄脏你的手帕,不好洗的。”
周子璋笑了。白薇的婉拒在他眼里,成了她珍惜他的物品的内敛羞涩,原来她还和过去一样。他把手帕又往前递了递,声音更温柔:“不打紧,帕子送给你,任你处置。”周子璋知道,因为自己很少对她这样温声细语,所以当他偶尔这样做一次的时候,她几乎不可能拒绝自己。
罗杰斯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他很不高兴,瞥了一眼看戏看得兴致勃勃的小男孩,心有不甘地走过去,一把按住德莫的脑袋,弓腰悄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德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的和薇以前认识,他谢谢她救人,免去了他的麻烦,还把手帕给薇擦手,不过薇不要。”德莫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少年老成地眯了眯眼,肯定道:“他们以前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嘁。”头顶传来罗杰斯不屑的声音,顺便还被他拍了一脑袋:“小鬼懂什么?”
“我不懂,难道你懂?”德莫哼唧,赤果果地对他提出鄙视:“罗杰斯博士,你连中文都听不懂。”
罗杰斯瘪了瘪嘴,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过来一个女人,于是闭住嘴不说话了。
“您是霍普金斯的医师?”女人的英文发音不错,声音绵软动听,是比较讨人喜欢的调调。罗杰斯扫了她一眼,不认识。
看她的衣服,貌似是和白薇说话的那个男人一起的,刚刚她还挽着那家伙的手?
“我主治心脏病。”罗杰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很抱歉,还是没能记住她的脸。东方面孔果然很难认,白薇是特例。
“你的话,估计要再等四五十年才能来找我。”说完,罗杰斯抬脚,潇洒地走了。
可丽尴尬地愣在原地。
德莫笑眯眯地对她解释:“心脏病患者一般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哦,真可惜,姐姐太健康了。”说完,他也一溜烟跟着罗杰斯跑掉。
不知道罗杰斯是不是正好算准了角度,直线走去,正好与周子璋擦肩而过,抬手,一掌“啪”地拍掉那块递到白薇面前的手帕。
“没消毒的,脏。”罗杰斯皱了皱鼻子,很嫌弃的样子。
白薇禁不住笑了。正愁怎么拒绝,在她的认知里,周子璋是个很好面子的男人,可是他的任何东西她都根本不想碰,突然洁癖上身的罗杰斯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不过周子璋就很尴尬了,尤其是白薇的笑容令他更觉尴尬。他看了一眼这个毫无礼貌的美国男人,刚刚那一掌拍得可不轻,打得他手背很痛。纵然如此,他依然保持着风度,彬彬有礼地用英文询问:“薇,你的朋友?”
德莫叫她“薇”,罗杰斯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个男人这样叫,他就觉得很刺耳了,简直是在故意显示他和她的亲密关系。
于是乎他对着白薇扬扬下巴,表情倨傲:“你的朋友?看起来不像。”
“故人。”白薇淡淡一笑,这个词的个中韵味用英文很难表达,所以她是说的中文,此话一出,周子璋的脸色渐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