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大门进去,那天不是周末,下午两点,人格外少。两个人走了一段,只有小恩带着几个手下远远跟在后边。
丛生的花朵顺着铁架一直向小路尽头延伸,阳光充足,又有人精心养护,到如今,四周除了颜色浓郁的花朵,连其他的植物都看不清了。
阮薇一直是喜欢花的,风一吹过去,一整片天上人间,少见的紫色,颜色温柔,晃得人连心情都好起来。
阮薇长长吸了一口气,这样舒服而让人产生困意的午后,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细细去想,或许什么时候她就做过这样荒唐的梦。
女人的愿望很浅显,只想这样一辈子。
阮薇抱着满怀蔷薇,这种常见的野生植物,就像她自己,原本就没什么依靠,原本就该自生自灭。
可是兜兜转转,最后绕不开一个他。
阮薇的腿平常不太方便,活动也少,但叶靖轩今天看她高兴,由着她向前跑。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不放心,怕她腿太累回去抽筋,于是干脆过去卡住她的腰,一提就把她带着提起来。阮薇吓得尖叫,人撞在他胸口,一下想起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性子野,脾气又大,叶叔把棍子打断了都没有用,何况叶靖轩一见她就更加顽劣,就喜欢这么吓人,抓着闹着把她抱走才罢休。
阮薇脸又发起烧来,推来推去,叶靖轩根本不理她,直接把人带到旁边的亭子休息。
那位置刚好在花海正中,四面透风,原本好像还有游廊相连,但为了腾出更多空间种植蔷薇,廊柱早已拆除,只剩下几条残迹,绕着一座孤零零的亭子。
阮薇一坐下,只觉得连日光都显得格外温柔,她满心满眼迎着怒放的花朵,这景象,一点一点要把人的骨头都浸酥了。
她转过身,叶靖轩就站在她身前。她猛然觉得他和这画面一样,忽远忽近,仿佛过去早就在这里,只等她今天一头栽进来,所有的决定就都卡在她一念之间。
阮薇看他那双眼,他从小就闹,从小就疯,谁不知叶家最后养出只野狼,她有多么舍不得。
阮薇向他身后看,伸手抱紧他的腰:&ldo;靖轩,等过了年就放手吧,敬兰会在南省那么多人,随便交给谁去盯着,也不少你一个。&rdo;
叶靖轩抚摸她的头发,阮薇从小就不留长发。他想起什么,揽住她低声笑,伸手掐了花下来,扑簌簌都落在她身上。
花开堪折直须折。
总像他当年,叛逆又狂妄的少年,今时昔日,永远都在她梦里。
阮薇生怕他要反驳什么,又说:&ldo;在敬兰会,你一辈子只能提心吊胆走夜路,叶叔走了一辈子,我爸也走了一辈子,结果呢?我知道男人都爱这些,沾了就放不了手,可你……你想一想我。&rdo;
她说到最后几乎发抖,叶靖轩握紧她的手。
风渐渐大了,他一直不说话,直到她坐在那里都觉得有些凉,他才看着她说:&ldo;我就是为了你。&rdo;
她余光之中看见他身后的花丛微微颤动,眼泪都要落下来。
叶靖轩今天穿了件墨蓝的衬衫,还是她给他买的。阮薇看着他心里越来越沉,还要说什么,他却拿出一个戒指盒子。
阮薇忽然明白过来,拦住他的手,叶靖轩看她紧张的样子又觉得有意思,低下身揉揉她的脸说:&ldo;阿阮,嫁给我吧,早点让我放心。&rdo;
只是这世界上的事,偏偏就是那么巧。他一句话尾音还没落,远处就起了冲突。
阮薇看见花丛里冲出人,不过三两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和叶靖轩的人对上,她甚至来不及再开口,枪声就响起来。
叶靖轩把盒子塞在她手里,她看见那些人全是便衣,刚要喊什么,他却已经一把捂住她的嘴。
风越来越大,他们刚巧就在四面都不安全的亭子里。他将她挡在怀里,声音出乎意料地稳:&ldo;别怕。&rdo;
该来的总会来。
小恩听见亭子这边动静不对,迅速带人冲过来,但四周的花丛里早就藏了人。小恩和自己人会合,挡在北面,护着他们大声提醒:&ldo;三哥!警方的人,从后边走!&rdo;
前几个月敬兰会在南省的两批货被扣,会里肯定混了线人进来,叶靖轩早有察觉,只是今天的事,未免做得太明显。
叶靖轩不再犹豫,挡着阮薇就要走。她太清楚他的行事作风,心里一急,抓紧他说:&ldo;别让他们开枪,和警方对抗的后果……&rdo;
她劝不下去,叶靖轩的口气已经冲上来,压下她的头不让她乱动:&ldo;我叶家人死了不少,但哪一个都没死在牢里!&rdo;
这一句话狠得像刮出血来的刀刃,一下一下往她心里捅。阮薇咬着牙逼自己冷静,被他拖着往前去,她腿跟不上,犹豫了一刻,身后伴着枪声传来一声闷响。
&ldo;小恩!&rdo;阮薇几乎尖叫起来,她回过身看到小恩直挺挺倒在地上,脑后瞬间红了一片。
不远处还扔着小恩给自己打过的伞,而她刚刚答应这孩子,要回去给他送东西吃……这不过一时半刻,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面前。
那些血让她瞬间回到过去,所有感官几乎要被那些可怕的回忆扯断,只要叶靖轩一意孤行,这些可怕的噩梦就永远没完没了。
&ldo;别抬头,跟着我。&rdo;他竟然像没看见一样,率先挡着她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