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省那个年代还有过去的旧习气,尤其是叶家这种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三代单传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少爷,家里无论长幼,哪怕是六十岁的老管家也要叫他一声&ldo;三哥&rdo;,所以等叶靖轩再大一点,女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阮薇自己没什么好出身,在叶家从来都是老实听话的孩子,可就在这件事上特别走心,后来她大致也懂了。下人们没事的时候就爱聊些闲话,都议论叶靖轩既然这么喜欢阮薇,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将来再娶一个有家室的回来做主母,她听到这些就能好几天不理他。
叶靖轩知道她不高兴,于是传话,谁再胡说八道就打烂谁的嘴。
出事那天之前,叶靖轩还哄她,想第二天逃课带她去看海。可阮薇刚听保镖们开玩笑,说三哥在学校里交了小女友,她当真,还在生他的气,但那会儿叶靖轩早就懂事了,十四岁的少年,捏捏她的脸,故意放低身段惯着她说:&ldo;阿阮,我是你一个人的。快点长大吧,我证明给你看。&rdo;
可惜世事无常,她被扔在那场火里十年不见,他没能看着她长大,也没能证明给她看。
如今的阮薇坐着慢慢摆弄那些花,她想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情话,不外乎就是那一句,远比什么天长地久更动容。
她当然没天真到以为叶靖轩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但她听得出他和夏潇说话的口气不一样……他对那个女人有真心,所以当她看见夏潇的时候才一点都忍不了,原来年少那些话真的都是浑话,哪能当真。
阮薇越想越难过,门外就透着一片大好的日光,可惜她不能晒太阳,从此就要躲在黯淡的角落里发霉腐朽,和这些花一模一样。
就算她过去开得轰轰烈烈,如今都被碾死,成了别人的泥。
阮薇起身出门往对街看,她在这里一天,叶靖轩也会在。果然,方晟很快带人从里边出来,以为她有什么事。
阮薇在太阳底下直直地站了一会儿,晒得自己都有点头晕,她也不避讳,直白地说:&ldo;帮我告诉他,我想他。&rdo;
方晟笑了:&ldo;三哥知道。&rdo;
阮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她还是要回去继续忙。
店开得久了还算有口碑,偶尔有人特意来找她买束花,都夸那些蔷薇漂亮。但她一朵也不卖,自己留着,哪怕枯了也舍不得扔。
只隔一条窄窄的马路,他们这么久了不见面也不联系。
严瑞一般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没有课了,会来接她回家。阮薇上车的时候总是走得慢,要往对街看一看,可她从没看见叶靖轩,连他半个轮廓都无处寻。
这样漫长而平静的日子,过得久了,阮薇几乎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过下去。
那天下午,阮薇一个人拿着喷壶给叶子上喷水,一片一片擦干净。她刚一回身,就看到叶靖轩站在玻璃门外。
她一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下意识伸手四处摸索,想要找到什么尖锐的东西,非要扎进血肉里才分辨得出。
但叶靖轩已经走进来,天都热了,他穿了件灰色的衬衫,一看她就皱眉开口:&ldo;阿阮,放手!&rdo;
阮薇已经抓到一把剪子,听他这话一下就惊醒了,猛地松手扔在地上。
他好像原本有什么话,看她这么糟糕的状态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走过来扣下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一会儿。
阮薇微微发抖,看着叶靖轩的脸,突然抱住他死活不松手。
她知道自己没骨气,可他这点残存的心疼让阮薇整个人都委屈起来,她想他,他明明如影随形,却不肯见她,这比起老死不相往来还要让她受折磨。
阮薇抱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一语不发,简直就是在发狠。
叶靖轩把周围那些修剪花草用的工具全推开了,不让她再乱动。他从小就有个习惯,卡着她的腰把人提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好像她还是八九岁的孩子。
他看她的脸,终究沉下声音说:&ldo;你要再敢自残,我就把你的手砍了,听见没有?&rdo;
阮薇不说话,还是这么吃软不吃硬的丫头。
他又逼她抬头,叹了口气哄:&ldo;好了……阿阮,听话,你这样让我怎么办?&rdo;
她总算点头,好半天才松开他,又说:&ldo;以后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店是自己开的,我一个人忙就够了,你还是回兰坊吧。&rdo;
叶靖轩不答话,向四周看看,目光落到那片野蔷薇上,总算有了点笑意,说:&ldo;我让人从南省运过来的,这里日照不够,开不出这么烈的颜色。&rdo;
她握着他的手,忍了又忍,静下心来好好和他说:&ldo;会长是不是还在逼你拿回芯片?&rdo;
要不他何必如此?叶靖轩早说过不怪她不爱自己了,甚至他身边也有新人陪着。可他还是一直不肯走,阮薇在,他就在,她实在想不明白。
叶靖轩有点嘲弄地笑了:&ldo;如今能逼我的人早都死光了。&rdo;
他不让阮薇再往下问,往外看了看。今天晴天太阳大,方晟立刻会意,打着伞在外边等阮薇出去。
阮薇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肯走。叶靖轩口气平淡,就和过去那几年一模一样:&ldo;摩尔病了,和我回去看看它。&rdo;
那是她过去亲手接生养大的心肝宝贝,阮薇果然放不下。她带好手机,在他车上直接给严瑞发短信,说要去城南的基地看牡丹的新品种,不用他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