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为什么你不把那封信转给我?&rdo;
我看着他。他已猜到达尔扎克太太在出发前没看到他会有多难过,而且会留信给他。这挺容易猜到的。我回答他:
&ldo;因为你不配。&rdo;
接着我严肃地斥责他,他一点也不试着替自己辩解,什么都没说,这使我的怒焰更加高涨。但最后我还是将信交给他。他接过信,看着它,闻到信封上淡淡的幽香。他知道我一直好奇地看着他,所以故意皱起眉头,想以这个令人讨厌的表情掩饰他激动的情绪。但他还是失败了,于是额头紧贴着玻璃窗,假装很专心地研究窗外的风景。
&ldo;怎么了,你不读信吗?&rdo;我问他。
&ldo;不,不在这儿……等我到了那里!&rdo;
经过六小时漫长难熬的旅程,我们终于抵达堤河坡。那时已是半夜,天气糟透了,凛冽的海风吹袭空旷的月台。举目仅见一名海关人员,身上紧紧裹着风衣雨帽,在运河桥上踱来踱去。没见到任何车辆。几盏瓦斯灯的灯心在玻璃罩里颤抖闪烁,惨淡的光影倒映在巨大的水洼中。我们两个低头顶着狂风,拼命地快步涉水而过。远处,我们听到女人的木鞋走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喀哒声,应是夜归的当地居民。深海处传来刺鼻的咸味及阵阵海潮声,警惕我们小心谨慎,以免掉入港外的无底深渊中。我跟在胡尔达必身后低声埋怨着,四处一片漆黑,湿气又重。他很艰难地在前面带路,不过他认得路。尽管浪花凶猛地拍击,我们终于颠颠晃晃地走到一家旅馆门口。在这种天气恶劣的季节,只有这家旅馆是开放的。胡尔达必一进去就要他们尽快送来热汤及火炉,我们深感饥寒交迫。我对他说:
&ldo;好了!你现在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们到这鬼地方来,除了想得风湿病及淋大雨外,还找些什么?&rdo;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这时胡尔达必咳个不停,而冻得暖不起来。
&ldo;哦,我跟你说,我们来这儿是为我那黑衣女子的香气。&rdo;
为了思索他这句话的含意,害我整夜辗转难眠。外面海风呼啸不停,在沙滩上大声怒吼埋怨,顷刻间来势凶猛地涌入城市,穿堂入室般吹入每个大街小巷。我听到隔壁胡尔达必的房间有动静,立刻起身下床,推开他的房门。他不顾寒冷及狂风,把窗户打得大开,我清楚地看到他对阴影送吻。他居然亲吻黑夜!
我踢手摄脚地带上房门,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吓坏了的胡尔达必把我唤醒,他看起来非常焦虑,给我一封从布格发来的电报。在出发前胡尔达必曾交代仆人将一切信件转寄至这里。电报的内容如下:
立刻赶来,请勿耽搁。已经放弃中东之旅,转往曼屯瑞思先生在红岩的家与桑杰森先生会合。不要告诉别人这封电文的内容,不要惊动任何人。借口度假,尽速过来!发电报到曼屯邮局给我。快!快!我等您。绝望的达尔扎克。
03香气
&ldo;啊!我一点都不奇怪……&rdo;我从床上跳下来喊着。
&ldo;你从来都没相信他死了,对吗?&rdo;胡尔达必激动地问我。
虽然情势令人紧张,达尔扎克的电报措辞也令我不安,但我仍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ldo;不是很相信。&rdo;我说。&ldo;那时,他极欲让别人相信他死了,所以发生多尔多涅号船难时,他大可牺牲一些文件。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虚弱得不得了,你病了吗?&rdo;
胡尔达必无力地倒进椅子里。他嗓音颤抖着向我承认,直到婚礼结束时,他才真的认为他死了。他心里一直无法相信拉桑会眼睁睁看着达尔扎克及玛蒂小姐结婚。如果拉桑还活着,一定会阻止婚礼进行的,不管多危险,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知道玛蒂小姐是虔诚的教徒,虽然法律已判定她和前夫离婚了,可是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不会和另一个男人另缔婚约。尽管法国法律不承认她的第一次婚姻,但还是没用,神父的见证使她永远是这无赖的妻子。
胡尔达必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咋
&ldo;唉!你记得吗……在拉桑眼中&lso;小矮屋魅惑依旧,花园亦鲜艳如昔&rso;。&rdo;
我握着胡尔达必的手,他在发烧。我想使他平静下来。但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大声说:
&ldo;现在,他在婚礼结束的几小时后又出现了,对吧!达尔扎克的电报就是要说他回来了,不是吗?桑克莱,你也是这样想吧!&rdo;
&ldo;没错……可是或许达尔扎克搞错了!&rdo;
&ldo;噢!达尔扎克并不是个胆怯的幼童。可是最好他是如此,希望真是如此,对不对,桑克莱?希望是他搞错……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这太可怕了!哦!桑克莱,这实在太可怕了!&rdo;
即使在葛龙迪椰城堡面对最险恶的场面,我也没见过胡尔达必如此激动。他现在站起来,在房里走动,随便挪动着摆设,然后看着我,重复说着:
&ldo;太可怕了……太可怕了!&rdo;
我劝他不要如此惊慌,说这太不理智了,这封电报并不能证明什么,可能搞错了也说不定;我接着又说,现在不是失去理智的时候,像他这样坚强的男孩,不该这样恐惧得失去镇定,这是不可饶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