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眉头挑得老高,忽然长笑一声,对鲁大道:“这小子,挺有意思!”
鲁大哈哈笑了起来,方才两人讨论军机正事的严肃沉闷一扫而空,“那小子,老子对他是没辙,他就那个脾气!大将军是没看见,在呼查草原时,他破那呼延昊的机关阵,非得跟呼延昊在草原上对坐那五天五夜,老子下军令让他回去他都不肯,气得老子想一拳揍晕他,又他娘的不舍得!”
元修笑着起身对齐贺道:“行了,你在这儿给鲁大看伤吧,我去瞧瞧那小子。”
元修来到暮青屋前时,见章同在外头站着。
“大将军!”章同看见元修,面色微变,站直了军姿,故意提高了声音。
“怎不进屋?”元修面有疑惑之色。
章同心里咯噔一声,心知俩男人同屋,一个治伤,另一个特意避出门来,怎么瞧都会觉得古怪,但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忽想起暮青对齐贺说的话,便道:“呃……她孤僻。”
这古怪理由倒叫元修释然一笑,负手望那房门,道:“里头孤僻那小子,伤处理好了没?可方便本将军进屋?”
屋里烛光昏沉,不见人影,好半晌过后,才见有人打了帐帘儿,人影映了窗台,几番来来回回,门闩一动,房门开了。
少年一身青灰素衣,那是从农家借来的,西北汉子大多壮实,那素衫套在她身上有些宽大,西风拂过院子,月色照得她脸色苍白,更显出几分单薄清冷来。
元修微微蹙眉,这小子,也太瘦弱了些,若非鲁大的军报,实在叫人难以想象行军路上那些壮举是出自眼前少年。
“不肯让军医治伤,自己在屋里忙活,好了?”元修立在门口,卸了一身战甲,只穿着那红色战袍。西风起,战袍舞,那意气若见长空九万里,苍鹰翱翔。
暮青忽有些恍惚,为那一身红袍……
她垂下眼,避开目光,身子往门旁一侧,“好了。”
她既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自然是伤口已处理好了。元修一笑,抬脚进了屋,走过暮青身边时,见月色逐着少年的容颜,见那宽大的衣衫下颈项纤细胜雪,若非能瞧见喉结,当真会觉得太过纤弱了些。
一进屋,屋里浓烈的血腥气和伤药味儿冲散了元修心头的那一点儿古怪,桌上放着一盆血水,剪刀放在一旁,烛火照着,泛着幽光。
“你这小子,看着单薄,倒也是条汉子!”元修一笑,眉宇间尽是爽朗,章同在屋外听闻这话,嘴角抽了抽。
暮青无话,只肃立垂首,瞧着有些恭顺。
元修看了有些好笑,“鲁大可是说你胆子大到连他的军令都不听,怎到了我这儿如此恭顺了?不必拘谨,边关不是朝中,没那么多规矩!”
暮青只颔首,还是无话。男子立在屋里,与她不过三步,那战袍上的气息颇好闻,不似西北带着黄泥味儿的气息,那气息比西北的风还烈,似叫人一眼望见大漠关山,草原万里。
见她如此话少,元修也不勉强,这小子是根好苗子,来日方长。
“一日夜死守,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吧。”元修拍了拍暮青的胳膊,便出了屋。
“大将军。”元修走到院门口时,暮青忽然出了声。
元修有些意外,回头看她,听她问:“大军何时能到?回葛州城报信的越慈可是跟着大军?”
“那小子啊,跟着大军在后头,明早就到了。别担心他,他伤没你重。”元修答过,便出了房门。
章同见元修走远了才进屋,道:“你跟越慈倒是挺合得来。”
那晚派人去报信时他就发现了,她跟越慈说想想家里人,似是两人私交不错。今夜两番跟大将军打听,想来是真的很熟。
章同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但那酸溜溜的滋味在见到桌上那盆血水后便散尽了,大步走过去,端出去便倒了。
元修回屋前却停了下来,回头瞧了眼不远处关上的房门,又瞧了眼自己的掌心。
那小子,胳膊也细……这单薄身子,到了边关怎吃得消?待伤好了,要多练练才好。
这晚,暮青和章同睡一屋,章同打了地铺。一日夜的苦战,两人都累了,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时发现元修已不在,只将那百名精骑留在了村中。
鲁大、老熊和韩其初都在,听闻元修一大早就去了匪寨。
昨夜便有精骑八百里加急赶往新军营帐,命新军开往匪寨与西北军会合,行剿匪之事。
暮青等人因有伤在身,被元修命令在村中养伤,不必参与剿匪。此番出来,五人苦守村中百姓,又探得匪寨机密,已是大功一件,如今匪寨头目已亡,剿匪已极为容易,不过是让新军的刀沾沾血而已。
不必参与剿匪,暮青也不在意,在村长家中用过早饭,便见月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