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程毅从杭州的内线得消息,浙江巡抚张曾扬,接到密报说大通学堂自成立以来,与会党往来频繁,可能是革命党据点,听说最近又搞到一批货物,说不定是武器弹药。于是张曾扬派了一名统带领一标人马来绍兴责成贵福搜查大通。现在,贵福已领着人马从绍兴府奔大通学堂而来。程毅得到消息,马上叫几个人把新买的几箱子弹转移走,才到校场来找秋瑾。
秋瑾急匆匆赶回学校,有人来报,贵福已经来了,她定了定神,换上一件白竹布长衫,出去迎接。
贵福今天一脸严肃,看到秋瑾,便说 :&ldo;秋督办,今天到这里我想陪统带大人来大通参观参观,主要看看新学的样儿,你领我们到处走走吧 。&rdo;说着一努嘴,身后的士兵呼啦四面散开,守住学堂前门、后门、过道、侧堂,不准任何人出入,大通学堂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一帮教员一个个心惊胆战。
秋瑾若无其事地领着贵福和统带参观了教室、操场,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库房。又在校园转了一圈,到了盛德堂门前,她却绕了过去。贵福见秋瑾不愿进盛德堂,便停住脚 ,对统带说 :&ldo;这里也要看看,&rdo;说着,一脚已上了盛德堂台阶,又回头冲秋瑾笑了笑。
秋瑾显得有点慌乱,说 :&ldo;世伯大人,前次开学典礼就在这里举行,世伯大人已经看过了 。&rdo;
贵福收起笑容,两眼紧盯秋瑾:&ldo;上次过于忙乱,不曾看个仔细,这次倒要着实瞧瞧 。&rdo;
秋瑾犹豫了一下,叫人打开了锁。贵福迈脚进去,一帮人也都呼啦一拥而入,只见盛德堂内窗明几净,十分清洁,四周空荡荡并无一物。贵福抬头望去,大厅正中的金漆长匾写着&ldo;盛德堂&rdo;三个字,下面供着孔子的牌位,两边挂着一幅对联,正是他上次亲自书写送给大通学堂的,此时挂在孔子牌位两侧,贵福不禁红起脸来。
秋瑾忙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 ,&ldo;世伯大人这副对联,小侄十分喜欢。如今擅自移到孔子神位两侧,意思是要学生朝夕记住世伯大人垂训,方才因为怕您知道,故不敢开门 。&rdo;说着秋瑾又后退一步,垂首作出甘受训斥之态。
贵福不知是乐是愧,喃喃道 :&ldo;放在先师牌位之侧,太僭越规矩了,愚伯不敢,不敢啊 。&rdo;他心里盘算,难道秋瑾刚才失态,真的与此有关?
出了盛德堂,贵福试探问道 :&ldo;我听说你经常带学生到大校场练兵操、练实弹,不知用的什么枪啊 ?&rdo;
秋瑾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地说 :&ldo;我们大通学堂自有真刀真枪,训练器械也一应俱全。世伯大人,是否让小侄带您到枪械库去一看 ?&rdo;
&ldo;噢 ?&rdo;贵福不禁一惊,忙道:&ldo;还有弹药库?快去看看 。&rdo;
秋瑾不慌不忙,领贵福一干人来到东厢一间小屋,她掏出钥匙,打开铁锁,贵福等人都随她进去,
屋里收拾得也颇为干净,一个墙角里堆着两桶火药,散发出阵阵霉味,靠墙一排,有二十来根老毛瑟枪,上面沾满湿泥土,像是刚从靶场拿回一样。这些东西都是以前徐锡麟奉绍兴府批准买办的。贵福见此,也不多说,忽然问 :&ldo;靠这些俄国造的破枪,只怕不好应付演习吧 ?&rdo;
秋瑾摆出一付好大喜功的样子,乐滋滋地说道:&ldo;世伯大人,眼下全绍兴府怕还没有第二所学堂有我这样的设备哩 !&rdo;
贵福低着头,假装沉思什么,又显出同情的样子,说 :&ldo;我看,这等设备也太寒酸了。不如由绍兴府再给学堂买些枪支弹药,你看如何 ?&rdo;
统带在一旁略显吃惊 ,秋瑾却态度平淡,说 :&ldo;多谢世伯大人美意,只是近来绍兴城里传言大通有革命党,世伯这样做,不是让侄儿更是有口难辩吗?&rdo;
&ldo;哪里,哪里,本府哪有不支持新学之理,枪支嘛,可以由你们自行保管,至于子弹……&rdo;说到这里,贵福停下来捋着胡子,看了一眼秋瑾,说 :&ldo;我看,暂且寄存本府,随用随拨 。&rdo;
&ldo;可以 。&rdo;秋瑾仍然淡淡回答一句。
贵福见秋瑾毫无高兴之意,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时,一个教员到秋瑾面前耳语几句,秋瑾赶忙上前说:&ldo;世伯大人,统带大人,两位垂临辛苦,我已在盛德堂备下薄酒一杯,请两位大人赏光 。&rdo;
贵福听了,点点头。他看再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便神态自若地跟着秋瑾来到盛德堂。于是觥杯交错,一直到午后,贵福与统带才带着三分醉意领一干人回府衙去了。
官府对绍兴大通学堂的注意使秋瑾更加感觉到起义的紧迫性 ,已经不能拖下去了 。她向学校告了几天假,独自一人把从绍兴到杭州的沿途状况作了详细记录,她必须再绘一幅详尽的进攻路线图,在杭州她雇了辆马车,沿着杭州城里里外外转了几圈,直到把所有哨岗摸清标明,做完这些的时候,她感觉到浑身一股热血在奔腾,有说不出的激动。再有几天,这杭州城里的旗子就要变成异样的颜色。她在街上走,脚步迈得很大,这时候她想狂跑,想大叫,但是她又不能。她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周围所有人,那个吹糖人的老头儿 ,卖水果的小伙 ,还有在路边擦皮鞋的小孩……所有这些勤劳善良的人们:你们就要成为新时代的人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唱起歌来,是那首《勉女权歌》,但这里没有人知道 ,她的行为只惹得几个走路的人用惊恐的眼看着她。他们一定想,这是谁家的女子,没有一点妇道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