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为了说明心灵力图在其外部世界的图象中实现自身的方法‐‐亦即,为了说明文化在&ldo;既成&rdo;状态中能多大程度上表现或描绘人类生存的观念‐‐我选择了&ldo;数字&rdo;(nuber)这一所有数学赖以确立的基本要素。我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数学‐‐虽然只有很少的人能够理解其丰富的深度‐‐在人类心灵的创造活动中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数学是一种最严密的科学,就如同逻辑一样,但它比逻辑更易于为人理解,也更为丰富;数学是一种真正的艺术,是可与雕刻和音乐并驾齐驱的,因为它也需要灵感的指导,而且是在伟大的形式传统下发展起来的;最后,数学还是一种最高级的形而上学,如同柏拉图尤其是莱布尼茨所告诉我们的。迄今为止的每一种哲学的发展,皆伴随有属于此哲学的数学。数字是因果必然性的象征。和上帝的概念一样,数字包含有作为自然之世界的终极意义。因此,数字的存在可以说是一种奥秘,每一文化的宗教思想都留有数字的印记。
如同所有的生成过程皆有方向的原始特性(不可逆性)一样,所有的既成之物皆有广延的特性。但是,&ldo;方向&rdo;和&ldo;广延&rdo;这两个词似乎还难以让人满意,因为在它们之间只能作出一种人为的区分。所有的既成之物的真正秘密‐‐事实上,它即是(在空间和物质中)延展的事物‐‐就体现在与编年学的数字相对立的数学的数字中。数学的数字,在其本质中就蕴含有机械的区隔(插nicaldearcation)的概念,就此方面而言,数字类似于文字(word),因为文字正是以其包容与指谓的事实来区隔世界印象的。事实上,数字与文字两者最深处的奥秘在此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但是,数学家所操作的实际数字,包括图形、公式、符号、图表,简而言之,数学家所准确地思考、言说或书写的数字符号,皆如准确地运用的文字一样,自一开始便是这些深层奥秘的象征,是内在之眼和外在之眼皆可以想象、可以沟通和可以领会的某种东西,可以作为区隔的代表来予以接受。数字的起源类似于神话的起源。原始人把不可确定的自然印象(用我们的术语说,&ldo;外来的&rdo;印象)提升为神灵或神秘(nua),同时又用一个限定它们的名称来捕捉和框定它们。数字也是这样的一种标识和捕捉自然印象的东西,正是借助于名称和数字,人类的理解力终于可以制服世界了。在最后的分析中,一种数学的数字语言和一种口语的语法在结构上是一样的。逻辑永远是一种数学,反之亦然。因此,在人类心智恰当地运用数学的数字的所有行为‐‐度量、计算、绘图、测重、排列、分割‐‐中,人们也在努力用文字来界定延展之物,亦即以证明、结论、定理和体系的形式来说明之;并且,也只有通过此等行为(可能或多或少地是无意间的),醒觉的人类才开始能够运用数字‐‐规范地‐‐来描绘对象和特性、关系和差异、统一性和多样性等,简言之,描绘他觉得必要的和不可移易的、他称之为&ldo;自然&rdo;和他所&ldo;认知&rdo;的世界图象的结构。自然是可以用数字来表达的,而历史则相反,它是那与数学无关的事物的集合‐‐因此有自然律的数学确定性,有伽利略那无比正确的名言:自然是&ldo;用数学语言写成的&rdo;;还有康德所强调的这样一个事实:精确的自然科学所能到达的限度,即是应用数学之可能性所能允许的限度。因此,数字作为已完成的区隔的符号,体现了一切被认知、被界定的实际事物的本质,而它自身同时也变成了一切,正如毕达哥拉斯和其他一些人借助于一种强有力的和真正宗教的直觉、用完全内在的确定性所已经看到的。然而,我们此处所谓的数学‐‐由此意味着借形象来实际地思考的能力‐‐不可与远为狭义的科学的数学相混淆,亦即不可与在演讲和论文中提出的那种数字理论相混淆。一种文化在自身之内所拥有的数学的视野和思想,是它的形诸于文字的数学所不可能充分地表达的,一如其哲学的视野和思想是其哲学的论文所不可能充分地表达的一样。数字是从一个还有其他出口的源泉中涌现出来的。因而在每一文化的开端处,我们总能发现一种古代风格,即在早期希腊和其他地方被正当地称作几何学的风格。在公元前10世纪的这一早期古典风格中,在埃及第四王朝以其绝对主义的直线和直角所表现出来的庙宇风格中,在早期基督教的石棺浮雕中,还有在罗马风格的建筑和装饰中,一个共同的因素就是,它们都明确地是数学的。在这里,每一条直线,人和动物的每一个蓄意非模仿的形象,都在与死(不可移易的固定之物)之奥秘的直接关联中揭示着一个神秘的数字思维。
哥特式的教堂和多立克式的庙宇便是以石头表现的数学(atheaticsstone)。毕达哥拉斯无疑是古典文化中将数字科学地看作是可理解的事物所构成的世界秩序的原则‐‐看作是标准,看作是度量‐‐的第一人,但是,甚至在他之前,在雕像的严格法式中,在多立克柱廊的秩序中,数字就被用来表达感觉的-物质的单位的一种高贵的排列。伟大的艺术,每一个都是借助以数字为基础的限制来进行阐释的模式(例如可以想一想油画中空间再现的问题)。一种高级的数学天赋,即便没有任何的数学科学,也能在技术领域获得成熟而完美的自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