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下了场雨,淅淅沥沥持续了三四天,虽说驱散了前一阵的闷热,可地里的草也疯长了起来。
这日天放晴了,恰逢五日一休假。
噜噜兴奋地跑进上房,见林员外正靠在炕头闭目养神,手里转着两个核桃玩,便笑嘻嘻地跑过去,倚在老人家身边撒娇:“爹,吃完饭我想去找大宝二宝玩,行吗?”
“先把学过的课本背给我听听。”林员外睁开眼睛,慈爱地看着她。
“背完了就让我去吗?”噜噜眨着眼睛问,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说不出来的招人稀罕。
林员外忍不住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嗯,背完就让你去。”
噜噜就乖乖背了出来,先生每天都要检查她,她都背熟了。
林员外满意地点点头,吃过饭,让樱桃陪她出门了。
父女俩在村子住了半个多月,噜噜喜欢出去玩,早在村里混了个脸熟,村民们知道她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对她极为和善。再加上村人淳朴,妯娌姑婆间可能闹个口角什么的,但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事却少有,林员外便很放心噜噜出门,并不拘着她。
如果她是出门散步,他会让常遇也跟着,但若是去赵家,有樱桃就够了,毕竟常遇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村人都隐隐有些畏惧他,他去了,赵家兄妹会很不自在。林员外既然有心收大宝二宝为义子,就希望噜噜能跟赵家人的关系亲近些。这段日子,他早打探清楚了,赵平品性端正,阿晚温柔善良,有他们帮忙看着三个孩子,没啥好不放心的。
他现在烦恼的是,秋收越来越近,可他还没相中新的庄头人选。常遇是帮阿晚逃出去了,但那也只是一时之计,只要李显还攥着阿晚的卖身契,他就不好动李显。阿晚糟的这场罪,多多少少都跟他也有些关系,他不忍心让她受更多的苦。
想到这里,林员外把常遇叫了进来,皱眉问道:“李家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常遇走到炕前,低声道:“回老爷,上次您和大小姐去别院,李三郎似乎想约柳氏出去过,因为李大郎忽然折了回来,正好将柳氏堵在门口,这件事就黄了。前几日一直下雨,李显和李大郎都守在家里,李三郎想偷嘴也没有机会。现在天放晴了,我估摸着,只要李显父子出门,李三郎忍了那么久,绝对会再约柳氏出去厮混的。”
“让李显父子出门……”林员外眯了眯眼,计上心头,一边穿鞋一边道:“这样吧,我正好想去张家洼那边的庄子看看。你去告诉李显父子,让他们准备跟我一起去。你留在家里好好盯着,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后天,正好我闲着没事,把周围几处村子都转悠转悠。”
常遇有些担心他身体吃不消,“老爷,您大病初愈,还是留在庄子上好好休养吧。李三郎那小子,我敢打赌他憋不了太久,实在不用老爷您出手……”
“没事没事,”林员外随意摆摆手,笑道:“我这身子早休养过来了,要是不行,我也不会出去。这人啊,不能总关在屋子里,越是不动弹,就越容易生病。你就好好盯着李三郎吧,我多带两个人使唤着,不用担心。”
常遇见他铁了心要出门,只好点头应是,接着问:“那老爷晌午回来,还是……”
林员外捋了捋胡子,道:“晚点吧,黄昏前回来。对了,晌午大小姐回来,你跟她解释清楚,省着她又说我背着她偷偷出去玩了,那孩子,唉,真是不让人放心。”
常遇笑着替噜噜说话:“老爷莫急,大小姐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定能明白事理替您分忧的。”
对于这种明显的安慰话,林员外呵呵一笑,听完舒坦舒坦耳朵,马上就抛到了脑后。
两刻钟后,林家马车慢悠悠地出发了。
常遇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瞅瞅赵家的方向,转身回去了,暗暗留意李家那边的动静。大小姐在赵家,不但老爷放心,他也很放心。
可惜噜噜现在并不在赵家。
她跟着赵家兄妹四人一起下地了。
赵家总共佃了六亩地,中间两亩种花生,两侧四亩种棒子。现在棒子都能煮着吃了,地里不用除草,可花生不行,野草太能抢地肥,每回下完雨都得拔一次。好在赵平伺候田地很勤快,以前草拔得干净,今日活儿并不多。
那点活计,他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干的,可阿晚非要跟她一起干,他没有办法,想着大不了到了地里他动作快些,不让妹妹累到就行了。哪想兄妹四人吃过饭正要出门,林家大小姐来了。
他朝妹妹使个眼色,示意她留在家里陪三人玩。
但二宝嘴快,见到噜噜就说他们要下地干活,噜噜听后来了兴致,缠着赵平要跟他去。
赵平有点怕噜噜的,每次见面她都喊他大哥,实在让他头疼。他也纳闷,她一个小姑娘家,按理说应该比较黏妹妹才是,怎么偏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呢?
自家妹妹从小乖巧懂事,林家大小姐那样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
“大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干活去吧,好不好?”噜噜站在赵平面前,仰头求道。她想扯大哥的袖子的,被他退后躲开了。
赵平看看旁边同样一脸无奈的樱桃,只得答应道:“带你去也行,但你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吗?”
“嗯!”噜噜答应地十分痛快,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地里会有什么活儿。
七月流火,夜里雨停,现在地已经干透了。
赵家地头有两颗笔直的杨树,赵平让大宝二宝在树下待着,陪噜噜玩。他和阿晚分别走到东西两侧,从最边上的田垄开始拔草。田垄很长,走上二十几步才偶尔冒出来一簇野草,趁着雨后泥土松软,毫不费力就能把野草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