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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ldo;是，是！&rdo;瓦婆婆异常高兴，&ldo;我亦常在想，小的比较文静，比较懂规矩，如今大人也是这么说，那就定了！&rdo;

就在这时候，有个土官悄悄走到瓦婆婆身边，用他们的乡语，有所陈述。一面说，一面看看赵文华，瓦婆婆一面听，一面点头。等他说完，挥之使去，然后便向通事讲话。

&ldo;回赵大人，&rdo;通事转述瓦婆婆的意思，&ldo;田州土兵听说大人对瓦婆婆很客气，都很感激，刚才让他们的头目来说，急于想瞻仰大人的风采。此刻在广场上摆队等候。瓦婆婆想请大人出营让他们见一见。&rdo;

赵文华大喜，笑容满面地答说：&ldo;好，好！我去，我去！&rdo;

说完，随即起身，但想到一件事，不免踌躇，自然而然地左右回顾，是要找胡宗宪问一句话。

胡宗宪是陪他一起来的，原本在座，中途离去，是因为刘僸押送犒师的牛酒到了，不能不去作一个安排。赵文华的跟班知道主人的意思，当即说道：&ldo;胡大人跟华亭县刘大老爷在点发犒赏的东西。&rdo;

&ldo;好，好！&rdo;赵文华大为欣慰；向通事说道：&ldo;你跟瓦婆婆说，我有100条牛，两百坛酒，已经运到了；一点点慰劳的意思，请瓦婆婆莫嫌菲薄。&rdo;

经过通事的翻译，瓦婆婆的表情变为凝重了，欲言又止，但眼神中很清楚地表现出来，她心中是欠了赵文华莫大的一笔人情债，不知何以为报的想法。

田州土兵的军容，当然不如官兵来得中着，队形参差不齐；服装好坏不一；武器长短不同。可是有一样是官军所缺乏的，一个个精神抖擞，双眼专注着瓦婆婆、赵文华和俞大猷，目迎目送，肃静无声。

走到演武台前，拄着拐仗的瓦婆婆停了下来，侧身而立，是让赵文华先上。赵文华心念一动，疾趋数步，挽着她的左臂说：&ldo;瓦婆婆你来，先请！&rdo;说着，作个搀扶的姿势。

这一下，瓦婆婆的得意感激；全部摆在脸上；而田州土兵，无不动容‐‐他们见过许多玉带朱衣纱帽的贵官，无一不是趾高飘扬，眼高于顶，曾几见过如这位&ldo;赵大人&rdo;尊老敬贤？

&ldo;大人，不敢当，你先请！&rdo;

赵文华见她退缩礼让的姿态，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此时无暇用言语表达什么，只是越发弯一弯腰，加点劲在手上，明扶暗推地非让瓦婆婆先上演武台不可。

到得台上，并肩而立，瓦婆婆相当激动了。向一名土官说道：&ldo;赵大人今天来看操，你告诉大家，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本事拿出来，决不能偷半点懒。&rdo;

土官答应着，随即取下挂在腰际的竹制笳角，&ldo;呜呜&rdo;地吹了起来。台下土兵随即散开，留出中间十来丈方圆的一片空地。

这方广场，乃是作为比武献艺之用，好手次第登场，舞矛飞刀，跌扑翻滚，惊险百出，精彩纷呈。赵文华一半是有心捧场，一半也是真的欣赏，但见他眉飞色舞，笑得合不拢口，不断地拍掌喝彩。

等到全部节目结束，已是夕阳衔山了。犒赏的牛酒，早已运到；便就广场分配，就地开剥烹烤。苗瑶土人视&ldo;太牢&rdo;为天下之至味，未食其肉，先饮其血，一个个唇嘴皆血，显得狰狞可怖。赵文华看看有些心惊肉跳，藉口晚风太凉，劝瓦婆婆回营休息，自己便亦可躲开。

于是营中另行开宴，瓦婆婆作主人，赵文华是上宾；其次是胡宗宪、俞大猷和华亭知县刘僸。职分较高的土官，都奉邀作陪。轮番敬酒已罢，又谈土兵的武艺；赵文华问俞大猷的观感如何？

俞大猷也看得很仔细。他的看法当然与不知兵法为何物的赵文华不同，田州土兵诚然慓悍，却只是匹夫之勇。动之以情，勉之以义，可以舍生忘死，打得很好；但稍有挫折，就会乱了阵脚，各自为战。不懂得协同一致道理，是这支生力军最大的弱点；也是俞大猷本人所感到的最大的隐忧。

可是这番话在这个场合却不便说奇，只含蓄地答道：&ldo;&lso;玉不琢，不成器&rso;，假以时日，勤练阵法，可成劲旅。&rdo;

说的是汉语，又掉着文，瓦婆婆和那些土官，当然听不懂。听懂了的赵文华却大不以为然，&ldo;师老则弃！我以为这支队伍，好就好在一股一往直前的锐气。俞将军，&rdo;他问：&ldo;何不及锋而试？&rdo;

&ldo;大人明鉴！&rdo;俞大猷以很谦虚的话拒绝：&ldo;大猷是偏裨之将。未奉帅令，不敢擅自行动。&rdo;

&ldo;那‐‐&rdo;刚说得一个字，赵文华突然缩口，因为胡宗宪抛过来一个很明显的阻止的眼色。

由于这个眼色的提示，赵文华不免自问，如果自己下令，命俞大猷出击，他会不会遵从？倘或不遵，如何处置？能当时撤换他，还是上奏严劾？撤换不能，奏劾太缓；结果是自丧威信。

于是他改口了，&ldo;那，那你就教他们勤练阵法吧！&rdo;说罢哈哈大笑。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容非常尴尬。瓦婆婆与土官愕然相顾；待问通事，却又不便。瓦婆婆身作主人，为了打开僵局；便又起身敬酒。

&ldo;大人！&rdo;她说，&ldo;我们虽是山野之人，疏于礼法，不过性子是直的。只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受人一饭，生死以报。大人这样厚待我们，感激之情，自不待言。不知道怎样报答？请大人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do;

听罢通事的翻译，赵文华急忙答说：&ldo;言重，言重！我何德何能，敢当瓦婆婆这样的夸奖？如说得大家稍为有点好处，亦是天子之命。所以要谈报答，莫如努力杀贼，不负皇上的期许！&rdo;

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瓦婆婆和土官人都恭恭敬敬地答应着。于是席间的气氛，又恢复为和谐而热烈了。赵文华的酒喝得不少，不过神智还很清楚；尽欢而散的那一刻，找个机会悄悄嘱咐一名亲信的通事，秘密告知瓦婆婆，第二天一早他有要事商谈，希望瓦婆婆能候他片刻。

第二天一早，赵文华与胡宗宪分头办事。胡宗宪去访俞大猷，商谈防务‐‐这是虚晃一招，作用在绊住俞大猷的身子，好让赵文华与瓦婆婆密谈。

&ldo;瓦婆婆！&rdo;赵文华开门见山地问道：&ldo;你以为倭寇如何？可胜不可胜？&rdo;

&ldo;可胜不可胜不敢说。&rdo;

瓦婆婆答道，&ldo;只要拚命，就败也败不到哪里去。&rdo;

&ldo;说得是！我再请问，田州来的弟兄，预备在江南待多少日子？&rdo;

&ldo;这边由得我们作主？&rdo;瓦婆笑笑了。

&ldo;不妨，请你说！有我替你们作主。&rdo;

听得这话，瓦婆婆顿有惊喜交集的表情，想了一会答遭：&ldo;不瞒大人说，我们是想早早打完了仗，领赏回家。第一，水土不服；第二，思乡心切，第三，野人性子直，也性急，这样空等着，实在受不了。&rdo;

赵文华喜不可言。瓦婆婆的说法，正符合胡宗宪的判断。本来打算旁敲侧击，慢慢诱引到正题上；如今看来，不必费事，竟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