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鸟的眼睛所在之处,则镶着两颗米粒大的红色宝石,远远看去仿佛还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这使得整只鸟的形貌有种说不出的生动,与那微微扬起的头颅、扬起一半的双翅一起增添了某种诡异的气质。
展昭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东西说不出的邪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ldo;这贼身上的东西可真够邪门的。&rdo;欧阳春也看到了这枚腰牌,一边说一边微微摇了摇头。
展昭忍不住低声问道:&ldo;大哥可曾见过这样的图案吗?&rdo;
&ldo;唔,老弟你这可就问住我了。&rdo;欧阳春闻言皱了皱眉,思索了半晌方才答道,&ldo;不曾见过,应当不曾见过。&rdo;
他的语气并不确定,然而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展昭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俯身将铜牌拾起搁到桌上,然后才拎着晏飞起身。他临走前对阿岚说了句:&ldo;你就留在客栈吧,我与你欧阳伯伯去把这狗贼送到衙门。&rdo;
&ldo;嗯。&rdo;阿岚也并未执意要求跟去,仿佛感到困了似的没什么精神,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阿岚垂着眼皮无精打采,便又道:&ldo;困了就歇下吧,今晚没别的事了。&rdo;
阿岚也一样点头应了。展昭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才与欧阳春离了客栈,可他却又总忍不住回头,心中依稀觉得阿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欧阳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先不提。两人一起将晏飞提到衙门口,将这贼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交与守夜的衙差。那些衙差哪里见过这种半夜往衙门送人的阵仗,展昭不得不亮了开封府的腰牌,言明这贼人乃是江湖上作恶多端的采花大盗,希望官府将其绳之以法云云。衙差们这才忙不迭进去回话。展昭只怕稍候惊动了府尹,少不得又要麻烦,便趁着无人注意,拉着欧阳春悄然离开了衙门。
其时已过夜半,气温比前半夜还要低许多。月色昏暗迷茫,使得笼罩在黑暗中的房屋看上去像是一头头低伏沉睡的怪兽。展昭忍不住心想:也不知阿岚睡下了没有?这种天气可别踢被子,会被冻醒的。
如此,两人仿佛各有心事,一时之间都未开口说话。直到离开衙门几百步远,欧阳春这才开口道:&ldo;老弟,咱们多年不见,今晚若是不喝上几坛,也真是可惜了这一场缘分。&rdo;
&ldo;这个时辰,只怕酒肆都关门了吧。&rdo;展昭无奈地笑道,&ldo;咱们兄弟若是想痛饮一场,也得先有酒才行啊。&rdo;
欧阳春却坦率地说道:&ldo;当然有酒。只要有酒肆,还怕没酒不成?&rdo;说着拉起展昭,一路大步径自到了白日吃酒的那家酒肆。这会儿半夜三更,果然酒肆已经关门了,欧阳春却笑道:&ldo;老哥哥做一回梁上君子,老弟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do;说着足尖一点,如大鹏展翅一般掠上围墙,而后悄无声息地跃入。
展昭仰着头无奈一笑,也只好跟着纵身跃过围墙。欧阳春早已经熟门熟路找到了酒窖,他自酒架上挑了两坛好酒,随手掷了两大锭银子在桌上,回头冲展昭笑道:&ldo;怎样,这酒可不是有了?&rdo;
两人遂出酒窖去,翻上屋顶并肩坐了。今夜月色虽朦胧黯淡了些,然而两人却隐隐来了兴致,拍开酒坛泥封,相视一眼,各自举坛饮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水划过喉咙,在所过之处激起火烧似的感觉。展昭微微舒了口气,低声笑道:&ldo;痛快。&rdo;
&ldo;那是,&rdo;欧阳春对月举坛,&ldo;有酒,有月,身边还有知己,怎能不痛快。&rdo;说着又饮一大口。
展昭胸中也升起一股温热来,对欧阳春道:&ldo;小弟自从入朝为官,已少与江湖朋友往来。虽能一展胸中抱负,却也实在不是没有遗憾。今番他乡遇故知,能和欧阳大哥在这瀛洲城内对月痛饮,小弟心中其实极是欢喜。&rdo;说罢也痛饮一口。
不远处,夜风徘徊呜咽,使得四周说不出的沉寂静谧。
&ldo;贤弟人中龙凤,能追随青天左右,那是良禽择木。&rdo;欧阳春则缓缓道,&ldo;虽与咱们江湖上的朋友少了往来,殊不知日盈昃,月满亏蚀,天地尚无完体。有得有失,方合天地之道。&rdo;
展昭闻言爽朗一笑:&ldo;大哥豁达,倒是小弟愚钝了。&rdo;
&ldo;何况,&rdo;欧阳春狡黠地笑了笑,&ldo;咱们今夜这番作为,可不正合着江湖上行侠仗义之道吗?贤弟虽已不是自由身,但咱们却也能偷得这半日闲暇,重温江湖旧梦。&rdo;
展昭大笑。
在他眼中,江湖与官场从来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就像两条无法相交的路、通向两个大相径庭的地方。展昭最初走上江湖是由于他的师父,最终进入官场,却也仍旧是因为他的师父。命运从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然而展昭一直渴望能够获得主动权。
不过欧阳春说得也对,天地尚无完体,他在失去了曾经恣意的江湖生活之后,也并非无所得。
夜色更加浓稠,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所积的雪。然而那微弱的荧光仍旧无法驱散黑暗,因此显得无力而又懦弱。
展昭与欧阳春上了屋顶之后曾经将上面的雪扫落下去,好清理出一块能坐的地方。坠落下去的雪块在雪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却又与之完美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