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料到我对他如此了解,还讲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出人意料地不仅不还手,眼中因激动而泛起的暴戾之气还服顺很多,坐在地毯上的身体挺得笔直,算是对我手上的金凤令表达了由心的敬意。&ldo;你倒底是谁?&rdo;
&ldo;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皇甫文昕初登皇位,你这做弟弟的不在朝中鼎立相助,却在此花天酒地,那你与废太子有什么区别?将来如何面对得了你泉下父皇母妃?如何对得起养育你的太后娘娘?&rdo;我大声质问于他。
他噤口不语,眉眼沉沉的,身上找不出半点先前那种惊人的狂妄之气。
&ldo;最后一耳光,是我回敬你对我的不尊重!&rdo;话尾一落,我再次给了他一耳光!
他倒抽一口气,没料到我胆子大到又扇了他一耳光,但他自己又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只得心甘情愿之下享受了一顿我做的&lso;五指饼&rso;!
才给他四个耳光,算是本小姐手下留情了!我整了整衣衫,将手中的令牌别在腰侧,长发未绾,撇下被我扇得还在原地怔忡发怵的皇甫文森,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那三个媚态横生又穿得极其暴露的漂亮女子见我推开门,六道目光朝我这一身整齐的粗布衣裳一齐杀将而来,而后生了些疑窦,又各自娇声叫着往屋内去了。
我脚步轻快地准备闪人,却听得色狼在屋内暴吼了一声,声音杂着冲天怒意:&ldo;滚!&rdo;惊起数声女子尖叫!我掩嘴一笑,寻着路径出了这所谓的风月苑。
待出了风月苑,一脸焦急的石之彦就朝我冲了来,&ldo;你没事吧?刚才出了桂苑,宫女们说四王爷带了一个穿粗布衫的女子去风月苑,正赶忙过来……&rdo;
我黯然,沉去眼中的伤:&ldo;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rdo;
之彦,我该怎么走出你给我摆出的困局?即使是面对皇甫文森这样色性不改的怪胎,我也没有这么忐忑过!
&ldo;美美,这里太不安全了,你必须跟我走!&rdo;他捉住我的手,诱人的温暖传递过来,多让人安心啊。
&ldo;不,之彦,美美会跟你走,可是沐云不会!&rdo;我扭转身,朝着回廊的一头决然离去。
&ldo;你跟我来!&rdo;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拖着我就走,直到又进了桂花漫香的园子他才放手。他的额头因为生气而青筯毕露,斯文的脸却越发地好看了。&ldo;我知道你忘记了过去。不过我可以讲给你听。&rdo;
他走在桂林里,边走边说:&ldo;你不记得了吗?我在西郊私塾念书时,你时常在窗外偷听我念书。那时,你是一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小美人,才九岁。你说你读不起书,所以才来学堂偷听;从那以后近一年里我每天都抽时间教你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字。我们快乐得就像一对小鸟儿一样。后来,父亲大人在我生辰那天给了我两块一模一样的玉,我就把着你的手将我们的名字用小刀分别刻在了上面,一人一块。可是从那以后,你就再没有出现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变胖了,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就是那个晶莹剔透的人儿。在池峰湖看到你的时候,我内心中的那股狂喜跟本没法形容。或许是我淡然的性格使然,所以很多东西我都讲不清楚……&rdo;
&ldo;既然讲不清楚,那就不要讲了。我是沐云。关于木美美的前二十年,我一无所知。&rdo;我太固执,固执得看清了既定的事实,便就断然放手。然而之彦,你又何尝不是固执得一塌糊涂?我的固执还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但你的固执真真实实地刺痛着我。&ldo;木家与我跟本就毫无关系,所以我跟本不用走也不用逃,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rdo;
&ldo;不管你是谁,总之我一定要带你走!&rdo;他心一横,绝对的态度难得一见。
&ldo;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需要逃。&rdo;我的话坚如铁。&ldo;之彦,你心心念念的是美美,而不是我沐云,就算跟你走,我的心里也会有个难解的心结。何况你肩负朝纲,为皇朝的栋梁,如此重责岂能当作儿戏?再者你家有年迈的父亲,尚需你传承膝下,好生赡养,岂能因一己之私将他置之不顾?即便是有个万一,我自己也能照顾得了自己,今天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rdo;
我的理由都是他所不能拒绝的,他一介儒生,定会将家国之事看作头等大事,尚不至于昏头到如斯地步!所以即便是他一身纤华无尘、所向山野,却终还是踏入了步步为营的朝政之中。倘若需要理由,那便是大爱无私,一个皇朝,一个老父,怎会是一个木美美能匹及的呢?忠孝与爱情不能两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对我观察入微,又像是在细细思量着什么。那双温暖人心的眼睛将他复杂的心思泄露无遗。良久,当风吹来的时候,细碎的花雨之中,紧抿的两片唇张开,又复合起来,随后开开合合地说着:&ldo;你不是美美吗?&rdo;那声音分明是忧伤,分明是妥协,分明是梦破碎的声音!
是的,我不是美美!再见了,我的之彦。我说不出话,因为他的忧伤填满了我的心灵;而我的坚持也划破了他的梦!
他轻轻地,张开怀抱,浅浅地拥抱着我,安静得出奇!我闭上眼,闻着满怀的香,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假装我是那个正被他爱着的人。只是风声漫过,他心微摇而惆怅;灿烂的桂花在风里飘洒,零落了满地的伤,我不是他的过往,也不该再为他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