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敢拦着我,我就死在这里……!”那年轻妇人拿一根簪对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凄厉的呼喊,“我要见侯爷,你们谁也不许拦我!……放开……放开我……”
明兰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邹氏。
不能怪她眼力不好,以前的小邹氏总是浓妆艳抹,本就看不大清本来面目,而如今她不但头发散乱,满身狼狈,嘴角也破了,原本娇嫩的脸颊上浮着两大片紫色疤痕,有点像青春痘挤破后结下的硬硬的疤。不过明兰知道,这应该是脸颊被严重打肿打破后的痕迹。
样十分难看,算是毁一半的容。
“顾……夫人……?”小邹氏终于辨认出了来人,随即扑了上去,大声嘶吼道,“顾夫人,你救救我家哥哥吧!他们要弄死他呀!”
明兰的胳膊被箍得生疼,“不过是流徙和杖责,何曾要他们性命?!”
“那西南瘴气遍地,哪里不要人命呀……”小邹氏还待接着说,明兰连忙打断道,“邹姨娘慎言,顾家与邹家非亲非故,便是该做什么,哪里轮得到顾家?传了出去,岂不叫人耻笑顾家越俎代庖,不懂礼数!”
小邹氏也发觉自己乱说话,又扯着明兰的胳膊道:“……我家侯爷当顾侯如亲兄弟一般……请顾夫人帮我说几句话罢!”
跟在明兰身边的翠微拼命想推开小邹氏,一众婆也拉的拉,扯的扯,可小邹氏便如生铁般死死拽住明兰的手臂,倒把明兰弄疼了。
小邹氏一只手还捏着簪,挥舞着十分危险,眼看自己要遭池鱼之殃,明兰连忙叫众人都停手,对小邹氏道:“邹姨娘,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与你说的那驸马公主和妾室的故事?”
小邹氏有些茫然,明兰道,“我早说过,倘有个万一,倒霉的必然是你,你怎么不听?!”
“可那日……”
明兰干脆道:“别那日这日的了,你若有心退让,就事不至此。”
小邹氏缓过神来,如救命稻草般巴在明兰胳膊上:“昔日姐姐一番好意,苦心提醒我,显见姐姐是心疼我的。如今便请……”
“你弄错了。”明兰再次打断,“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沈家。国舅爷乃国之重臣,操劳国事。可如今为了你,终日烦扰于家宅琐事,为了邹家,天两头受弹劾。”
小邹氏被说的张口结舌。
明兰板着脸,毫不留情,“还有,别叫我姐姐,你是沈家的姨娘,不是顾家的。一个不好,传出去又不知多少闲言碎语,听得我渗得慌!”
小邹氏大怒,“你……!”
就在这当口,明兰瞅准机会一下把胳膊抽出来,小邹氏顾着发怒,捏簪的手松了,周围婆们赶紧一拥而上,夺簪的夺簪,拧胳膊的拧胳膊,抱腿的抱腿,终于把人拿住了。
当前一个管事打扮的婆道:“邹姨娘,侯爷都被你累得闭门思过个月,我说你也消停些罢,这成日的闹,不是连累我们么!”有几个婆趁乱还在小邹氏身上狠狠拧了几把。
“我不回去!我不去……你们又想把我关起来……”小邹氏疯狂的挣扎,仰着脖尖声哭叫,“……侯爷,侯爷……你对得起我姐姐么!我姐姐为你吃了多少苦……你便是为着她也不该……我要见大哥儿,大姐儿,你快来呀,你姨母快叫人作践死了!”
那一边,翠微心疼的替明兰揉着胳膊,几个婆连声赔罪。
明兰轻轻挥手,颇觉好笑的转头道:“邹姨娘可知,原本国舅爷请立世的批已快下来了,因此一闹,宗人府却将此事给扣住了。你真要把大哥儿叫来么?你也有脸见他。”
小邹氏顿时哑了。
明兰喟然:“倘若令姐地下有灵,知道兄弟姊妹不利自己孩儿,你说她是会怪你们,还是怪国舅爷?”
小邹氏慢下了挣扎,目中满是绝望,颓软了身,任由婆们将她往里拉扯,眼见堵的总算走开,明兰再往外走去,刚走出几步,后头又传来小邹氏凄凉尖利的哭叫声——
“……姐姐呀,你若活着就好了!天底下都是没良心的,人一走,茶就凉,哪个还记得你的情义!你若不是为着照料皇后母,怎会落了快足月的孩儿,又怎会送了性命?!如今侯爷有了新媳妇和小儿,哪里记得你坟冢凄凉,他早把你忘了……姐姐呀,你为何要对姓沈的掏心挖肺呀……倘若你留着性命,如今荣华富贵,还不由着你享……”
声音渐渐轻了,想来人已拖远。
明兰脚步滞了下,心头仿佛闷的喘不过气来。
翠微见她面色不对,轻声道:“夫人,可觉着不适?”
一旁的婆也十分机灵道:“大约天日热,夫人叫暑气给冲着了,不如去前头亭歇会儿。我给夫人端个冰碗来。”
明兰只觉得胸口烦闷欲呕,挥手道:“不必,我还是家去歇着。”
快到门房时,顾顺上前几步道:“夫人,侯爷还在里头陪国舅爷吃酒……”
明兰不耐烦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等着侯爷罢。”
顾顺见明兰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一快跑去前院厢房,见顾廷烨还在与沈从兴推杯换盏,便凑上前小声道:“侯爷,夫人似是闷热得厉害,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