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错,他是自杀的,因为背信弃义差点儿害死朋友而自杀。&rdo;狄野看着那张照片。
晓夏想要追问,狄野把相片翻了过去,指着她十周岁的照片笑道:&ldo;这张开始变漂亮了,成小美女了。这时候已经搬到古城了吗?&rdo;
晓夏嗯了一声:&ldo;明年夏天我休年假,你跟我回古城不?&rdo;
狄野笑说回,接着往下看,十二岁的时候,有了赵晓冬,晓夏每次照相都把弟弟抱在怀中,跟小妈妈一样。
合上相册抱住她亲了亲,笑说道:&ldo;我去厨房给伯母帮厨。&rdo;
晓夏扯着袖子不让,狄野笑道:&ldo;得跟岳父母留个好印象。&rdo;
晓夏松开手:&ldo;我累了,躺一会儿,这几天不在你的床上,睡得不踏实。&rdo;
狄野手指抚上她的眉心:&ldo;睡吧,你睡着了我再去。&rdo;
晓夏笑着想说什么,眼皮发沉,瞬间睡了过去。
狄野看着沉睡的她,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放弃追查书妖的下落,根据晓夏的描述,他现在应该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和赵晓冬差不多。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他应该是躲了起来,他躲起来做什么?
每天夜里她睡着后,他都会去寻找,因为书妖腹中有木镯,又嚼食过两朵荻花,他抱着小妖一条街一条街搜索,却追查不到他的妖踪。
在搜索的过程中,他的妖力快速增长,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就象现在,他的手指抚在晓夏的眉心,想让她睡着,眨眼间她就睡着了。
他甚至无意中凭感觉,就能知道许多妖魔鬼怪的存在,他们见到他都会战战兢兢,连后街的小鬼王看见他都快迅速逃离,他一一询问过,没人见过那个书妖。
狄野坚信他没有离开,他已经知道荻草的力量,他不会罢休。
这几天本来要放下,安心陪着晓夏,陪着她的家人。可是今天无意中,他又知道了一桩旧事。
他进了厨房,赵妈正在择菜,狄野笑说道:&ldo;晓夏睡着了,我来帮厨。&rdo;
很自然得洗干净手帮忙,赵妈笑道:&ldo;听晓夏说了,你的厨艺很好,这一点尤其让我满意,我家先生可是十指不沾洋葱水,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主。&rdo;
狄野笑道:&ldo;没人给我做饭,我是为了填饱肚子被逼无奈。&rdo;
赵妈就笑,说笑中狄野说道:&ldo;前一阵子晓夏病过一次,去医院查不出原因,我有个朋友懂一些阴阳之术,他说晓夏是魂魄离体,猜测她小时候生过大病,去鬼门关走过一遭才会这样。我本来不信这样的荒诞之说,奇妙的是,那位朋友给了她一个木镯后,她就好多了,夜里睡得踏实了,也不再做噩梦。&rdo;
赵妈脸色有些凝重,诚恳看着他道:&ldo;我年轻的时候听到这些也会觉得荒谬,晓夏小时候健康活泼,七岁的时候突然就消瘦了,小孩子不懂得表达,依然疯玩疯闹,我和先生各忙各的工作,感情上也因为误会差点儿出了问题,等到发觉孩子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rdo;
赵妈回想起当年依然心有余悸,红着眼圈坐了下来:&ldo;晓夏卧病在床一年,眼看就不行了,北京那么多有名的医院,许多一流的专家,都看过了,束手无策。我走投无路,到白云观烧香祈福,我望着那泥塑的神像,知道谁也帮不了我。烧过香出来坐在一个石凳上嚎啕大哭,娄道长听到哭声走了过来,问我有什么难处,他跟着我到了我家,看着昏昏欲睡的晓夏,他说他有办法,让我在家等着。&rdo;
赵妈的眼泪流了下来:&ldo;第二天他来了,带来一棵很粗壮的树,那树被断成数截,断口处淌着血一样的水,他让我把枝干剁碎熬汁儿给晓夏喝,一日三次直到喝完。&rdo;
狄野听着抿紧了唇,赵妈的手抖了起来:&ldo;每次剁的时候,那树干都会流出血水,将砧板染得鲜红,还会发出声音,好象是疼得难以忍受的呜咽声,我心里难受,觉得好象是在砍一个生命,可是晓夏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我硬下心肠,当那些树干用完的时候,晓夏活了过来,我的女儿又活蹦乱跳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先生经过那两年的煎熬,更加珍惜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家,我们决定离开北京,去一个幽静的地方,离开眼前的纷扰和诱惑,我们选择了度蜜月的古城。&rdo;
狄野沉默着,眼眸幽深望向窗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伤。赵妈沉浸在往事中,说着话又笑起来:&ldo;那棵树的根须我留了下来,栽在家中的后院里,长出一小片秋荻草,晓夏生病的时候,我就拿荻花煎水给她喝,总是药到病除。我怀赵晓冬之前,也是喝了荻花煎的水,很快就怀孕了,我觉得那是护佑我们家的神草,我也因此更加珍惜生活敬畏生命,心中再也没有了当年那些出人头地的欲望,心静如水得守着我的小家我的先生我的儿女,我很满足。&rdo;
说着话看向狄野,他似乎有些站不稳,紧靠着壁柜,两手紧攥着洗碗池的边缘,脸色苍白如纸,点漆一般的黑眸中风卷云涌,赵妈惊问道:&ldo;怎么了?不舒服吗?&rdo;
狄野回过神摇摇头,微笑说道:&ldo;伯母说的事匪夷所思,我有些惊着了,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也该回家去看看,帮着弟弟妹妹准备一下年货。&rdo;
赵妈送他下了电梯,狄野是有担当的孩子,不会承受不了这么点儿事,自己不会看错人,可他刚刚的表现太奇怪了,仿佛这件事于他有切肤之痛。
春节的北京路上车辆稀少,狄野一路风驰电掣狂飙到了家中,下车看着楼顶一提气,身子腾空而起,转瞬已落在楼顶,他冲进温室看着小妖,慢慢靠着木桩瘫坐了下来,低低叹一口气。
小妖窥着他的脸色低声问:&ldo;你怎么了?和晓夏闹别扭了?&rdo;
狄野默然摇头,小妖低垂了枝干,他不理我,我也不管他。
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狄野在说话,声音低喃,好象是自言自语:&ldo;十四年前荻树被盗,我的血一点点消失,精力逐渐耗尽,我就那么躺着,好象一条脱了水濒死的鱼。我很痛苦,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是一口气吊着怎么也咽不尽,那是我漫长的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rdo;
小妖小心翼翼问道:&ldo;你从来没提起过,听说大毛和小茸也被你赶回了神农架,你一个人呆着,你那会儿是不是很绝望?&rdo;
狄野摇头:&ldo;孤独寂寞痛苦绝望,都有,可最多的是恨,被朋友出卖的恨。娄道长是位除妖的道士,也是我见过的最慈悲的人,他知道我的底细,可是他主动和我做朋友,他说我一心向善,比很多人更像一个真正的人。我崇拜他信赖他,可他明知道荻树是我的生命之源,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趁着我外出,把荻树给砍掉锯成了许多截,然后剁碎熬制,他们加诸在荻树上的每一次伤害,都是在对我进行凌迟。这些娄道长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了人类,还是看着我这只妖遭受酷刑。&rdo;
&ldo;娄道长是你杀的吗?&rdo;小妖试探着问,&ldo;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害过人命?&rdo;
&ldo;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去找他,他已经坐化了。我的恨意无处发泄,于是转嫁到了那个被救的人身上,我在荻树的树坑前发了毒誓,如果我能活过来,早晚要找到那个人,把我的血夺回来。发了毒誓后,奇迹出现了,第二年春天,荻树的树坑里努出一棵小草,我把你挖出来埋在花盆里,自己也慢慢活了过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