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夫子们都是来得最晚的。沈河虎昨儿吃了酒,早上起来只觉得宿醉头疼。想起昨日狠狠地惩治了一番沈锦顾的事情,他的心里头就觉得畅快得很。想着今儿若沈锦顾还敢来学堂,他必定让沈锦顾比昨日更惨!然而他的高兴,却在见到了沈江屿和聂屏书的那一瞬间,就戛然而止——他不知道沈江屿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反正看到沈江屿身旁凶神恶煞的那些兵士们,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但是沈江屿怎么可能让他逃呢?他的身影一出现在前方的那条路上的时候,沈江屿就看到了他。“西风!”
沈江屿喊了一声西风的名字,西风便明白了。沈河虎掉转了身体,可他怎么能跑得过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西风?“哎呦!”
他还没跑两步,就直接被西风给拦住了。而后聂屏书就看着,西风拎着沈河虎的衣领,就像是提溜一只小鸡仔一样,将沈河虎提了过来,然后丢在了沈江屿的面前。沈河虎一个没站稳,直接整个人都栽倒在了地上。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看聂屏书,又看了看沈江屿,然后才站起身:“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不敢去看沈江屿那淬冰一般的眼神,只对聂屏书急急道:“那天在街上咱们两个人起了冲突,你也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吧?你不是后来去了高家吗?”
聂屏书耸肩:“那件事儿我都忘了,今日是为了旁的事情而来。”
沈江屿却懒得和沈河虎废话什么,他站起身,拔出佩剑,抵在了沈河虎的脖颈之间:“跟我走!”
“去……去哪儿啊?你干什么啊?当街杀人啊?”
沈河虎瞪着眼睛对沈江屿叫嚣,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在那把长剑的威压之下,一动都不敢动。沈江屿一路带着沈河虎往学堂之中而去,他们的周围也围绕了许多人。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到了后院里头,学堂的开办者梁夫子也已经听了消息赶到了这里。梁夫子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做了三十年的林阳县学堂的夫子,他在林阳县德高望重,有举足轻重之地位。比起旁人,他没有那么害怕沈江屿。看着沈江屿将沈河虎押到了花池前头,他也挡在了沈江屿的面前:“这里是林阳县学堂书孰!沈江屿,你就算从前是个大将军,如今也不是了!何况你若还是大将军,就更加不该随意闯入我这书孰之中造次,你太放肆了!”
梁夫子说起话,还是有几分威严。沈江屿却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书孰大门是开着的,我又怎算闯入?何况我只是要找沈河虎,与你们旁人无关,我哪里放肆?”
梁夫子上前,拉了一把沈河虎,将沈河虎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你找沈夫子有什么事?我是这学堂的创办人,负责学堂的一切事物,你大可以告诉我,让我来处置!”
“好!”
沈江屿也算给梁夫子两分颜面,将手中长剑收了起来。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梁夫子的身上:“那我且问你,若你这学堂之中,有人欺凌旁人,该如何处置?”
梁夫子是个正直之人,义正言辞回答:“自然要将欺凌之人寻来,给被欺凌之人道歉,并且看看是谁的学生,夫子没有教授这学生善待与人,自然也要受罚!”
沈江屿冷笑:“若就是这位夫子,带了自己的学生欺凌旁人呢?”
此话一出,其实周围看热闹的大部分人都猜到了,沈江屿说的就是沈河虎。人群之中,几个学生已经吓傻,打算偷偷溜走。可他们不过刚回头,就看到沈江屿带着的兵士们鬼魅一样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打算去哪儿啊?”
学生们不敢妄动。梁夫子却像是没有听出沈江屿的意思一样:“若是我这学堂的夫子竟然敢做这种事情,那么那个人就不配为人师表,必定会被逐出学堂。”
“就这?”
对这个处置,连聂屏书都不满:“梁夫子你可要知道,学堂里的学生都是小小年纪。被那般欺凌,莫说是身上的伤痛,便是心里头承受的压力,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去弥补。敢问梁夫子,若那欺负人的夫子从你这出去了,又到了别处教书,岂不是在祸害日后咱们朝中的栋梁之才?”
聂屏书将事情的严重性,说得一句比一句大。沈江屿在一旁都有些惊讶,谁知梁夫子就吃聂屏书这一套!他一向都自诩清流,此刻面对聂屏书,自郑重道:“如果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在我们学堂里,那你且放心。我就是拖着这幅老身残骸,也要告到州城的学正那里去,让这个人失去举子之名,此生都不得再参加科考,断绝此人入朝为官的可能,你看如何?”
如此严重,叫他身后躲着的沈河虎都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聂屏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指向了躲在梁夫子身后的沈河虎:“他,就是我同您说的那位欺负人的夫子!”
梁夫子转过头,沈河虎连连后退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梁夫子您可不能听他们瞎说啊!我也在学堂里教书教了有一年多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梁夫子还是相信沈河虎的,毕竟……眼前的沈江屿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兵痞子。还是沈河虎更加可信,他也问聂屏书:“你们可有证据?”
聂屏书看向了西风。西风即刻就将刚才抓到的那几个学生给带了出来。不出意外,带出来的四个学生,都是沈河虎的“关门弟子”。学堂书院的夫子们虽然也给大家教授,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门弟子”。聂屏书曾问过沈锦顾,可要给他找个老师。沈锦顾却说,学堂的这些老师大多俗人,谁家给钱多,他们就多教授些课程给那些“关门弟子”。沈锦顾瞧不上,聂屏书也没有强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