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ri头高悬,湘河似午睡后刚刚苏醒的孩童,不疾不徐的流淌在湘州这片并不安宁的土地上。世间的纷扰、富贵、生死,都不会打断它的生命,而他存在的意义,又恰是维持依赖它而生存的人们。
河边刚发芽的嫩柳要比别处瘦弱许多,或许是因为湘州本就不是富饶之地的原因吧。树下,一个少年盘膝而坐,手中拿着一截不知什么树木仓促制成的钓竿,悠闲的挑逗着河中的鱼儿。可能是少年钓数不jing,也可能是鱼儿们对少年所使的饵料并无兴趣,快要一个时辰下来,竟没有半点收货。
旁边的一个黑衣大汉和一个黑衣青年无趣的看着少年,时而舔舔发干的嘴唇,可终究是一言不发。
“二位要是无聊,大可不必在这耗着,我记得这次出来还是带了些酒的。”少年偏了偏头,看着二人的投she在身边的影子说道。
“将军好修养,这般时候还能定下心来钓鱼,真是羡煞我等啊!”黑衣青年笑着说道,却掩饰不了他心中的烦躁。
“易兄,元帅命我等前来这美人渡,我们已经来了。可他老人家说的什么大军,咱可是连马毛都没有见到一根,除了等,我想不出还能做什么。”垂钓的少年正是刘悠,问话的青年自然是易峰。
易峰在军中这些ri子被刘悠使唤的够呛,可也已经渐渐融入了军营的生活,有事没事都喜欢跟在鲍天后面看着学着,鲍天也不吝相传,是以黑骑军士也对易峰亲近的很。但想到很可能就要与金关人一战,易峰就再平静不下来,yu报杀父之仇的火焰早已在心中升腾起来。
听到刘悠的话,易峰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鲍天,似乎在问,郑元帅究竟是什么打算?
鲍天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元帅的信可是只给了刘将军一人,我还是从刘将军那里得到的军令……”
刘悠摆了摆手中的钓竿,吓得刚刚围上来的小鱼哗的一下掉头游开,“鲍统领,若是不介意的话,无人之处时,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这将军统领校尉的名头就都统统免了吧!”为了掩饰刘悠的钦差身份,从西路军大营出来后,几人便约定了称他为“刘将军”而不是“刘大人”,结果ri子一长,“刘将军”却被叫顺了口,连易峰也不自觉称呼起“刘将军”来。
“鲍兄,前往雁奚山的兄弟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刘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道。
鲍天毫不迟疑道:“雁奚山离此仅二百余里,斥候已去了四个时辰,估摸着再有一两个时辰便能返回。”
刘悠抬头看看天se,ri头刚过正午,再有两个时辰,那也快要傍晚了,即使得知什么消息也无用,毕竟夜晚行军乃是大忌,即便强如黑骑,也不愿意冒这个危险。
“看来今ri不会有什么变数了,让兄弟们扎营吧,好好休息休息,明ri再看。”刘悠对鲍天道,对于如何安营下寨自己是一窍不通,不添麻烦就算是帮忙了。
鲍天刚要离去,之见数骑从河对岸疾驰而来,马蹄如水,溅起浪花朵朵,转瞬便过了河。本来几骑是要往黑骑聚集的地方而去,但其中一人无意看到了岸边的这三人,赶紧一勒缰绳,降低马速往这边行来。
到了离刘悠三人还有十步远,那人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到近前,单膝跪倒道:“刘将军,鲍统领,属下奉命巡查方圆百里之地,发现西南方有金关大军出没,看行踪正是往美人渡方向而来。属下已经留下了几人盯着,先行回来禀报。”
刘悠、鲍天和易峰彼此看了看对方,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死的金关人也太会抓时间了,自己前脚到,他们后脚就跟来了。
鲍天见刘悠没有发问,心里明白这位“刘将军”实在是名不副实的将军,所以对于军事上的行动一概不过问。他也已经习惯了刘悠的做事方式,不会怪自己逾越,便开口问道:“依你们发现金关人时他们的行军速度,离此还有多少里?”
那黑骑想了想,回道:“如果没有提速,应该还有六十里地,估摸着两个时辰能到美人渡。”
易峰皱了皱眉,疑道:“两个时辰行六十里,这是什么行军速度?”
鲍天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对那黑骑问道道:“易校尉说的不错,若是步军,一个时辰三十里算是快的,若是骑兵,则又慢了些,难道是步骑兵都有?”
那黑骑抹了抹额上的汗,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正是,有步兵和骑兵,还有攻城器械!”
三人听到攻城器械这四个人,心中便已知道金关人此番行动的目标定是鸿云府无疑了。只是郑元帅这未卜先知的功夫,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吧?
打发了那名黑骑下去歇息,易峰笑道:“看来今晚咱们就要和金关人隔河而眠了!”
“未必,也许金关人贪心,想到咱们这边来睡呢?”刘悠也笑着说道。
鲍天一脑袋黑线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家伙,心中一阵打鼓。易峰还好点,勉勉强强也算是成年了,可这支队伍的主帅……
刘悠见鲍天眼神闪烁的盯着自己,下意识抹了抹脸,问道:“我脸上长花了?”
“刘……刘大人,这次是真正的两军对垒,俗话说得好,千金之子……”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吧?”刘悠打断了他的话,翻了翻白眼,道:“鲍兄,我还小的很,说句大不敬的话,为皇上尽忠我是愿意的,可英年早逝这个称号我还不想接着。如果鲍兄能给我找个好去处,我自然乐得!”
鲍天噎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抱拳道:“如此,那我就去传令备战了,两个时辰想必也是够了。”
好去处?除了回荣城,最好的去处就是中军大营了,可刘悠是领了郑元帅的军令的,两军尚未交战,主帅就先跑了,这叫什么?鲍天不用想也知道此事行不通。
倒是易峰,双目圆睁,两拳紧握,虽没有说话,可熊熊的战意已然外放。
刘悠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沙场之上不是一人一骑能逞威风的,不然随时会丢了xing命!”
易峰抿着嘴唇看着刘悠,半晌,“我知道你是怕我死在阵前,可啥父仇人就在那里,难道你要让我视而不见?”易峰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刘悠的身边,鲍天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刘悠遇险,而刘悠很有可能把自己留在身边。
刘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望着鲍天离开的方向,说道:“我现在的愿望,不光是你能活着,而是能让兄弟们多活一些,如事不可为,我们就撤往鸿云府。”
“什么情况是事不可为?”易峰急切道。
“以一敌十,尚可为之,以一敌百,送死而已!我刘悠,不会让兄弟们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