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朱厚炜,跟朱厚照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朱厚照生得壮实,朱厚炜则看起来荏弱,虽然后来身体渐渐养好了,但还是清瘦如竹,跟他哥哥没法比。朱厚照一心向武,不是喜欢跟人过招,就是想着领军征战,而朱厚炜则更喜欢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当然,在他哥哥看来,这就是搬弄那些阴谋诡计。
简而言之,朱厚炜更适合朝堂,而朱厚照反倒适合领军出征,当个大将。
初初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朱祐樘根本不愿意相信,就连九焰也十分难得的觉得有些不妥。
这也亏了是在大明,几乎没有过废储夺嫡之类的事情发生,就是靖难,也是找了别的名头,并不敢真的打出争位的旗帜。否则要是在别的朝代,不说两人各自心思,就是下面的朝臣,恐怕也该站队了。
立嫡长还是立贤明?
这个问题目前来说,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朱厚照周岁的时候,就已经被立为太子了。而大明朝还从未有过废太子的先例,假令真的出了这种事,让弟弟夺走了自己的权位,这要让太子如何自处?
何况太子并没有任何过错,废储这种事,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不止是帝后在心中叹息这两个孩子生错了顺序,就是稍微知情的朝臣,甚至京师百姓,也难免嘀咕,若是太子和二皇子的身份倒过来该多好?
到时候贤明的登基为帝,那个尚武的正好正好作为最大的助力存在,岂不也是一段皇室佳话。
这种风头,朱厚照一开始还并不十分明晰,实际上,太子妃夏氏比他更先一步的感受到了,然后才委婉的传达给了朱厚照。
对于这件事,皇太子殿下表现得还算看得开。这天下悠悠众口,堵是堵不住的,再说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跟他比起来,其实朱厚炜更适合那个位置。
实际上朱厚照本人,对于那个位置也是不怎么愿意的,一辈子被困在宫里,在他看来,真是闷也闷死,愁也愁死了,有什么意思呢?他更喜欢出城策马奔驰,展示自己的勇武。
可皇太子不需要勇武,需要的是治国之能。
朱厚照也并非没有想过“要是有个人能跟自己替换一下就好了”这种念头。但想是一回事,当这种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哪怕他明知道朱厚炜可能的确是比自己更加合适,但想到这一点,朱厚照心里就不免有些惶恐不安。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么父皇最后是不是真的会将自己给换掉?
到时候,他又要怎么办呢?
首先察觉到他这种焦虑惶恐的人,自然是太子妃夏氏。毕竟朱厚照虽然性子疏朗,但在宫里长大,重重束缚之下,要伪装得若无其事,还是不难的。
但夏氏跟他朝夕相对,又几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原本这种事情,论说起来,她是不该管的,甚至连问都不能问。但是有皇后珠玉在前,如今皇室之中,后宅妇人对于时事,也是颇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了。再说夏氏也不希望自家丈夫整日里愁眉苦脸。
于是她挑了个时间,打算同朱厚照好好谈谈。
夫妻之间最好交心的地方,自然是床榻之上,没有那么严肃,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防备了。所以夏氏挑了个睡前闲聊的时间,问道,“妾观小爷最近神色郁郁,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朱厚照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尽是担忧的神色,不由心下一暖。不过他的性情原本就不愿意受到束缚,说白了是有些大丈夫主义,自己心里发愁的事,多半不愿意说与妻子知道,仿佛这般便会弱了他在妻子眼中伟岸丈夫的形象。
但是从本心里来说,朱厚照是很想有个人来说说话的,所以踌躇片刻,才道,“无事。”
“小爷可是信不过妾身?”夏氏闻言,脸色顿时暗淡下来,“妾居深宫之中,许多事体都不明白,却也还是想替殿下分忧解劳。纵使做不了什么,殿下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听到她自怨自怜的语气,朱厚照自然忍不了,连忙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唉,太子妃是否也觉得,孤其实并不适合朝堂尔虞我诈,与臣子们博弈?”
“断无此理。”夏氏忙道,“殿下英明神武,不管什么事,必定都能做好。只是……妾观殿下的心思,恐怕也不在这上面。”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究竟朱厚照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朱厚照怔忪片刻,才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并不合适。相较之下,我更喜欢走马射箭,领兵征战,所擅长的也正在于此。偏是朝堂上的驭人之术,没什么心思学。”
“小爷……”夏氏有些被他吓住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出了这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