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三娘子笑着握着她的手,扬声道:“我给你做两件夏衫,随姨母进屋里试一试吧。”随后使了个眼色,带着霜莳进屋,极快锁好门,才长舒一口气,“孩子,大事不好了。”
车三娘子的神色慌张,又避着屋外眼线,霜莳忙问:“姨母,有话请讲。”
车三娘子道:“我不知道太子究竟打了什么算盘,今日没有动你。可是先前让我写信招你回来时,已经做好打算送你进宫。不是东宫,而是圣人的跟前。先前太子为了瞒着圣人,早已告知圣人是他亲手杀了你,若是被圣人知晓你还活着,你能有命从宫里出来吗?”
霜莳愣了愣,呆滞地看向车三娘子。
车三娘子叹道:“此事都怪我,就不应该遵从太子的吩咐,让你来汴京。可是霜莳,我怕那样,太子会派人直接去江都寻你,到时候韩家老夫人和你的叔伯两家都难逃一劫。姨母知晓你的性子,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不愿伤害到旁人,姨母也做好准备,但凡太子与圣人对你不利,这金银行便再也不受他们所用。”
霜莳心里感恩,笑对车三娘子:“那姨母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霜莳已经失去了母亲,可不能看着姨母因为霜莳与皇家抗衡。”
车三娘子最讲义气,劝道:“我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你。你听姨母的,这几日寻到机会赶紧逃,越远越好。”
霜莳笑着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就是皇宫么,我不怕。”
车三娘子劝道:“你这孩子可不能意气用事。今日太子未动你,兴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但是皇城里的圣人可没有善心,你若是被接进宫,恐怕,恐怕”
最坏的结局,不就是重蹈前世覆辙吗?
前世被周姨娘陷害,假传圣人口喻送她进宫,命陨延和殿。本以为今生能躲过一劫,可是费尽心力,最后还是要走到了这一步。老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也让她再一次站在死亡的终点上。
生死有命,只是可惜,没法再肆意活一次。
从金银行出来,已是暮色四合。皇城就在一片血阳里泛着金色的光。这座贯穿富贵与权力的围城啊,有人拼了命想进去,她却对它充满恐惧。就像突然而至的黑暗,霜莳唯一能想到的光明,也就唯有封垏了。
封垏随太子进宫面圣,祯明帝正在延和殿苦练仙丹。
封垏跪地请罪,半个字都没说,桢明帝皱眉道:“久召不归,你倒是能耐了?说吧,江都有什么吸引你的玩意,竟然流连忘返至不惜违抗圣令!”
封垏拱手道:“回官家,臣追妻去了。”
太子皱眉,看向封垏,抢先开口质疑:“没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军何来的妻子?”
封垏恭敬道:“臣妻与臣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臣恳请官家通融,宽厚我们夫妻俩。”
太子急呵道:“封垏,你胡说八道!”
封垏反问:“殿下怎知我胡说八道,难道你一直监视于我,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官家传召某回汴京的命令转告于某。”说罢又朝祯明帝俯首叩拜,“官家明鉴,臣在江都一直未收到官家的传召,若不是李家传来家书一封,臣还以为官家已经忘记臣了呢。”
封垏倒打一耙,不仅先将霜莳保住,更将抗旨不尊的帽子扣到太子头上。太子气急,拱手反驳道:“父皇明鉴,儿臣并未干过从中作梗之事。”
祯明帝懒得听两个人聒噪,反而好奇封垏之言,在炼丹炉中填了一把柴,沉着脸色问:“何家的姑娘,竟然能让你神魂颠倒成这模样。”
封垏笑得吊儿郎当:“就一普通人家的女孩,但是臣喜欢,喜欢到一眼看不到就心慌。”
祯明帝瞧不惯封垏那副痴迷样,撇了个眼神:“瞧你这点出息,这臭德性还能不能配上将军一职?别整日眷恋温柔乡,赶紧滚去邺都,替朕去守疆土。”
契丹旧王薨逝,新君拥立,青年才俊意气风发,三番五次至邺都挑拨事端。祯明帝此前派去的人吃了败仗,极快增长契丹新王的气焰。
封垏也是掐好时机才回来,让祯明帝想责罚却不得不纵容,将功补过,这事就能安然度过。
封垏不放心霜莳,又与祯明帝请示:“臣还有个事想求您个恩典。”
祯明帝晃了晃手:“不就是你那个小娇妻吗?带走吧,省得你瞻前顾后,将差事办砸。等凯旋,朕赐婚。若办不好,你自己掂量着办。”
封垏俯首谢恩,与太子一道却行出殿。
太子脸色不好,本以为祯明帝会重罚封垏,却没想到君臣信任竟然如此之深厚,功过相抵到让他白忙乎一场。再加上封垏厚脸皮说瞎话,更是让他怒极。
太子沉着脸色道:“朝中老臣皆传将军深得君心,孤还真是小看了这份情谊。”
封垏勾唇笑道:“殿下不是小瞧君臣情谊,而是小看了某。”
封垏一副赢者姿态,太子愈发显得怒容可怖。狠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霜莳?她既然能当你一时的护身符,亦能是你的索命咒。别洋洋得意,终有一天,你会跪着求孤,臣服于孤脚下。”
封垏浑不在乎,挑眉笑道:“殿下口气可真不小,某擎等着那一天到来。只是可惜,霜莳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请殿下莫要越界。”
太子欲争执,封垏速速告退:“某妻尚在家中苦等,殿下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