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又怎么样?我既然是星海娱乐的法律顾问,方青的事我自然会知道。”她很直接的,就说出了刚才故事里主角的名字。也很自然的,她回复到了平平静静的模样。
“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冷美人儿对着她很开心的笑了下,开心她可以留下来,“我只是觉得,程律有很多痛苦想找人诉说一下。”
程颂盯着她,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
邢云朵又说:“从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来了,这份活,你做的并不开心。我们是同行,不开心的同行我一眼就看的出来。”
程颂强撑着一口气:“邢律师,我听过你的名字,也多少了解一些你的作风。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刚才的谈判,除了杨小姐之外都很顺利,我只是想过来看一下,能否还能和杨小姐谈一下。”
邢云朵并不恼她的答复,而是继续笑嘻嘻的问:“那小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走?你只要在往前两三步,你就可以当没见过我这个人。”
程颂依旧冷着脸,没有回她。这时候,多说多错。
“那小姐姐你别说,我来说吧!”她笑盈盈在程颂面前站定,“从幸福感来说,律师真的是个幸福感极低的活。我给你读条长微博,你听听。这条微博来自于一个叫做‘渔歌为什么不好好读书’的小姐姐。”
“听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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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团队一个女律师啊,一直到进产房都在开电话会,推进去之前才说让助理接着开。而且生完孩子两周就来上班了,厉害吧!他一脸沾沾自喜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不知道这位妈妈是不是也对自己的‘胎教’引以为傲。”
“后来的许多年一直到现在,你还能看到有些律师事务所,恬不知耻地在招聘写‘男士优先’,法学院的毕业生有时候还问‘生育会不会影响我就业啊’,‘作为女人你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面试的时候还有老板问‘有男朋友吗什么时候生孩子’。”
“婚恋生育对于‘人’而言本是多么自然美妙,而对于工具人来说影响了其效能就只能被衡量取舍。”
“在国内的时候就感觉身边的同学朋友,也包括我自己,都处于一种‘我忙代表我挣钱多,代表我有业务,代表我被器重,代表我厉害’的幻觉里,同事朋友有一周只睡5小时拿出来夸夸其谈的,有一年没有放过年假的,有在海边度假也带着电脑回邮件的,有参加亲人葬礼也被叫去ncall的。老板感动了吗?客户感谢你了吗?除了感动了自己,你的人生更美妙了吗?律师行业好像尤其如此,无论男人女人他们不关心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问你平常熬夜喝咖啡还是喝红牛,括号,某顶级美所北京办公室,猝死了以后你的同事也只能说一句rip,反正你还是嗝屁了。”
“醒醒吧,什么时候人才能真的变成人,大家才能把自己当成人,而不是工具人啊!”
“读完了,小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程颂依旧冷这一张脸,一个字都没说。
邢云朵继续说:“或许,小姐姐你和我一样,已经走过了前面三段的截点,但第四个截点呢?小姐姐你是否走过了?星海娱乐下面不可告人的买卖,不止方青一个人的遭遇,如果真的可以让你心安理得,你现在又何必站在我面前呢?”
程颂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刑律,多谢你的关心。我确实走不出第四个截点,这条微博说得对,工具人不配拥有喜怒哀乐,只看是不是可以完成雇主的委托。我也确实有心事,但这种心事,并不适合在这个时间地点,同你来说。你别忘了,在这个委托里,我们是有直接利益冲突的。”
“哪怕我对于星海娱乐,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工具人,还有律师法的条文,还有律协的规定约束在我身上。”
“按照相关条文的规定,在这个案子结束后的一年以后,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但现在不行。”
“再见。”
这回,出租车迅速的离开了,没有再做停留。而在程颂抬腿上出租车的那一刻,邢云朵和唐浅二人同时看到她西裙之下,腿上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这……”绕是跟过了许多有抑郁症的明星,唐浅还是被这些划痕吓了一跳。
美人儿在他旁边叹了口气:“在星海那时候,程颂说话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不过那时候我看到的是她手上。她这份活,真的做的很痛苦。就在星海那一段,浑身上下所有的身体语言就一个词,抗拒。”
“她……会帮我们?”
“帮不帮我们,是她自己的选择。但一是同行,二都是女性,我倒是希望她更能帮帮自己。这种做到后面命都没有的垃圾当事人,不要也罢。”
第59章终案,06
程颂当天晚上,或者说第二天凌晨两点多才回到了家里。一回去,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到卫生间里狂吐。直到吐到最后一脸的眼泪,吐的只吐得出胃水才总算停下来。吐完了,她也没力气再走回客厅或者卧室,而是直接背靠在墙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办完星海娱乐,或者说办完伊浩的事回来,然后情绪崩溃的嚎啕大哭。从几年之前她老板接下星海娱乐的委托,然后把伊浩直接分配给她开始,她的内心就一直处在煎熬之中。而近一年来,伊浩越来越变本加厉的行为,让她的这种煎熬开始逐渐变为一种承担不住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