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人笑着啐她:“你这俗物,人家来的都是赏菊、咏菊,看这秋日大好风情,唯有你,张嘴就是螃蟹,可讨人嫌了。”
她转头对方楚楚道:“小姑娘,你可别学阿颜,我和你说,女孩儿家,最要紧的就是一个端庄娴雅,哪怕心里想着吃的,和别人说起来,也只能道昨夜西风正好,今日适宜赏菊。”
“是,许家婶婶说的极是。”方楚楚一贯是个嘴甜的,“我一到京城就听说婶婶家的菊花是仙品,就想过来沾沾这仙气,果然,这一进门就觉得神清气爽,及至见了婶婶,更是如沐春风,原来只有婶婶这样的神仙娘子,才能养得出那花中瑶姬,我若是脸皮够厚,真想叫婶婶也养我两天,看看能不能让我也脱俗一点。”
许大夫人大笑了起来,拧了一把方楚楚的脸蛋:“你脸皮子已经够厚了,比阿颜还强些,过来,婶婶疼你,回头和你家里说下,尽管在我这儿住两天。”
她自己说着,“咦”了一下,对方氏道:“说起来,你家阿非的表妹、方家的大姑娘,是靖海侯家的吧,方才不是来过一个了,怎么还有一个?”
颜氏不动声色:“那个大约是二舅家的姑娘,楚楚是大舅家的,不一样,婶婶搞混了。”
许大夫人心念急转,已经反应过来大舅是谁了,她捏了捏颜氏的手:“好了,大舅二舅都一样,和外人说起来,别分那么清楚,免得显生分。”
颜氏知道许大夫人是好心点醒她,毕竟,二舅是个侯爷,大舅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级的小官,在这权贵遍地走的京城,多的是趋炎附势之人。
颜氏只是笑笑,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带着方楚楚出去看花了。
许家的花园占地十余亩,宽阔开敞,满园的菊花正当时,肥金瘦白,重瓣叠影,或如垂丝、或如卷羽,嵯峨如画卷,更有暗香如霜雪,沁人心脾。
年长的夫人们大都坐在廊亭中,品茶闲聊。而年轻的贵女则流连花间,结队,或赏菊吟诗,或对花抚琴,更有才女设了书案,当场挥墨作画的,一派雅致风景。
稍远的地方,隔了一道矮矮的篱笆墙,世家公子们围成一圈,在那里投壶为戏,时不时发出喝彩声,又是另外一番热闹。
颜氏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方楚楚道:“看花不过是个添头,许家在城外有个大庄子,盛产肥膏的螃蟹,许家婶婶是个大方的,待会儿要请大家吃螃蟹的,你跟着我来,保管没错。”
方楚楚吃吃地笑:“二嫂子你这话说差了,昨夜西风正好,今日适宜赏菊,切不可提及螃蟹。”
正说话间,那边吟诗的一个姑娘抬起头,正好望见方楚楚,不由酸溜溜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表嫂来了,怎么把大伯家的姐姐也带来了,这等场合,她怕是不习惯吧。”
原来这姑娘是靖海侯家的方盈盈。
既看见了,只能停下来打个招呼,颜氏没奈何,淡淡地道:“二表妹好。”
方氏与方凭多年不曾往来,颜氏和方盈盈也没什么交情,本来想点个头就走。
不料方盈盈却不放过,她指着方楚楚,对着旁边的女伴笑道:“这位是我大伯家的楚楚姐姐,我大伯调任右监卫下镇将,刚从青州回来,我这姐姐人生地不熟的,大家多关照一下。”
在长安的天子脚下,七品的下镇将叫什么,那叫芝麻,丢在地上都没人捡的。今日过来的女子,哪一个家中父兄夫婿不是朝中显贵,闻言不免鄙夷,目中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第32章帝京词7乡下来的姑娘有人撑腰
甚至还有尖酸小气的姑娘嘀咕着:“许夫人真是不拘小节,连这样门第的姑娘都请了来,怎么就不怕折了这菊花会的名声。”
“你……”颜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方楚楚也不恼,对付方盈盈她只有一招,十分灵验:“几日不曾见,妹妹愈发美貌了,往那儿一站,简直人比花娇,不若你再凑近一点,看看那花会不会被你羞死。”
方盈盈原本就不白的脸蛋更黑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一气恼起来,嗓门免不了大了几分,旁人都往这边望了过来,甚至有人走了过来,柔声劝道:“你们怎么了?这么大好的景致不赏,怎么拌起嘴来,岂不是辜负了这花中隐士?”
众人见了,都退了一步以示恭敬:“兰台郡主。”
方盈盈也不敢再放肆,勉强笑了笑:“我和姐姐玩笑呢,惊扰了郡主,真是罪过。”
兰台郡主就是看见了方楚楚,这才走了过来,她没有理会旁人,而是上下看了方楚楚好几眼,脸上露出了幽怨的神情:“方家姑娘,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方楚楚和兰台郡主不熟,见她主动寒暄,很有点纳闷,还是客气地回道:“多谢郡主问候,一向都好。”
兰台郡主却忽然红了眼眶:“我这几日却不太好……”
方楚楚有点被吓到了,心虚地向后蹭了一步,这样子,好像是她欺负了兰台郡主似的,怎么回事?
旁人也惊讶了,纷纷凑过来:“郡主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兰台郡主望着方楚楚,又羡又怨,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声音略有些哽咽了:“没什么,就是我、我心里惦记着一样事情,想问方姑娘几句话。”
方楚楚自己大大咧咧,如今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在她面前含泪欲泣,如梨花沾露,她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道:“郡主要问我什么,尽管问,我在这呢,不急,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