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筠大手一挥,“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谢小宁捂紧了荷包。她和安青筠的价值观真是没办法统一了,“你知道什么叫欲壑难填吗?我才有多少银子!”“岳宝珠又不傻,杀鸡取卵对她没好处。再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多大胃口。”小宁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岳宝珠的立场并不是代表一个人。但是要说岳家觊觎她的银子财产,也太好笑了。每次同岳宝珠碰面,总是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危机感,希望是她想多了。小宁面露犹豫,没有答话。小宁的忧虑让安青筠的面色渐渐凝重,思索片刻才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遇到难题,可以找宁大人帮忙。”“宁大人?”“嗯,学政宁大人。秋试眼看到了,等放榜后,宁殊才会回京复职,算下来,刚好要三个月。”“这位大人是个好官?”安青筠眨了眨眼睛,回道:“对我来说是个好官!”小宁没说话,忍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点了点头。安青筠不由有些心痛。以小宁的聪慧,怕是早就看出他身份有异。可她却几乎没有问过,仍旧一如既往地相信他。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对她再好,也嫌不够。他伸出手,将女孩脸庞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温和能融化严冬的冰雪,“再等三个月,你会发现,现在眼前的困难全都不值一提。”小宁皱起眉头,“又是三个月,你和我爹到底有什么密谋?”安青筠笑得有几分神秘,“总之是好事,不过可能接受起来有点困难!”小宁张大了嘴巴,“你不会真要带我私奔吧?”安青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隔着石桌,小宁愣愣地质问安青筠。三个月,他到底在打算什么?好事,接受起来却又些困难,到底能是什么事?安青筠满面笑意地回望过来。真想敲开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儿,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私奔?竟然还事好事?多亏遇到的是自己,要是碰到登徒子,不被骗跑才奇怪!他看着看着,就注意到小傻瓜嘴角粘着的两粒白芝麻。谢小宁肤色极白,白芝麻融进皮肤里,如不是细看,竟然看不出来。安青筠咳了声,“你晓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便是了。”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来。“啊?”谢小宁接过手帕,不明所以,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袖兜里还装着刚编好的扇坠。她把扇坠掏出来,在安青筠面前晃了晃,“好看吧?”安青筠还看着两粒白芝麻,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道:“好看……”这反应令小宁十分满意,“你今日没带扇子,回去再坠上吧。”“好。”安青筠答应着,感到手上多了个东西。这才低头细看,这是……扇坠?络子打得歪歪扭扭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配色,竟然用了红黄蓝三色丝绦,看着辣眼睛。安青筠瞧了眼小宁身上的丁香色衫子,配玄青色八幅湘裙,不仅淡雅悠然,还衬得肤白胜雪,清丽可人。他是应该庆幸小宁没把红黄蓝穿在身上,还是应该埋怨自己运气不好,多数是谢家只剩了这三色丝绦。还有,品味不俗,大胆奔放,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这些形容词,小宁会喜欢哪一个呢?安青筠盯着眼前精灵古怪的女孩,歪着头正等着他的评价,开口却是:“南珠呢?你真拿去换银子了?”“你想什么呢?”小宁瞪大眼睛,拍案而起。接着探过身子,扯住安青筠手里的扇坠,费力地扒拉绑得紧紧的丝绦,“看,在这里。”一阵香甜清香似鲜果的气息随着女孩的动作钻进鼻子。近在咫尺的脸庞,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安青筠全身一震,顷刻间心脏骤停,接着又猛跳成一个。月亮偷偷藏进云层,空气感染他散出的火热,凉亭中铺满层层叠叠暧昧的影子。小宁似有所感,向后直起身子,咳了一身,打破了沉默:“看到了吗?”安青筠仿佛丧失了全部的活动能力,只呆呆盯着抓住扇坠的细白的手指。小宁骤然收手,提高音量,“看到了吗?”玉指离了眼前,安青筠怅然若失,那小巧的指头都不够看,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别的,“什么?”“南珠呀!”“哦,”安青筠的眼珠转了转,道:“你再指给我看看!”小宁嘴角轻弯,斜了对方一眼,“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安大公子十分爽快,“当讲,当讲!”小宁不紧不慢道:“脑子可是个好东西。”安青筠把小宁缓缓放在院子里,嘱咐道:“明日让下人在墙角置两张石凳,咱们也方便一些。”小宁双脚站稳,才道:“谁成日里跟你翻墙头玩?”然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去,他看着丁香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恍惚朦胧的灯火中,又驻足呆望了片刻,才翻下墙头,往前院走去。过了片刻,屋里的人又退出来。歪着头打量一会月色下的院子,确定墙头无人。这才从怀了掏出几个小金珠,逐一捏开,拼凑了半天,嘴角绽开一个喜不自禁的笑容。她斜倚门洞,裙角散开,在风中轻轻飘荡。望着静静的月亮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什么,随手把散发别到耳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借着窗口透出的烛火细看。靛蓝色的竹叶双面绣帕子,帕角绣了两个小楷:景曜。两个字发了一会呆,这会是他的真名吗?安青筠走到前院,从马厩里拉了匹全身漆黑的高头大马,翻身上马,纵马飞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片刻功夫就来到北门,给守门的官兵看过腰牌,不等城门全开,便提马跃出,挥鞭朝北扬长而去。第二日清晨,京城晋王府。朱漆五开间的王府大门气派恢弘,正门紧紧闭着,只开了一扇偏门。这个时辰很是清闲,男主子们还未下朝,内宅主子们正用早膳,整条宽阔平整的街面上,是晨曦照耀下,明晃晃的干净和冷清。闲得无聊的两个府兵守卫,挂着全幅盔甲,目不斜视,微不可查地蠕动嘴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闲聊了几句。“听说没,昨晚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又是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世子爷最近总不着家,听说又和永定侯府的二公子凑在一起,指不定又会捅出什么篓子。”“你说咱们王爷英雄了得,怎么生了世子爷这么个不省心的。”“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就说咱们二公子,不但管着王府的庶务,而且还领着巡防营的差事,时常被圣山嘉奖孝悌勤勉。”“那有什么用,二公子又不是咱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两个守卫说话的功夫,冷清的大街上起了一阵烟尘,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两名守卫止住话头,同时向外张望。那匹马速度不减,来到门前,马上之人才猛地勒住了缰绳。枣红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咴咴叫了两声,四蹄踏踏不止。马上之人,浑身污泥,看不出样貌。身上的衣衫全是灰尘,皱皱巴巴贴在身上,像一块抹布额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流下,冲刷出深浅不一的纹路,狼狈又萎靡。这是哪家的小子敢在王府门前撒野!两名守卫一改之前的散慢,竖起长枪,瞪圆眼睛,就要出言呵斥。那泥人调转了马头,正对着王府大门,凭空甩出马鞭,在空中噼啪作响,震得两个守卫倒退一步,接着斥道:“眼睛瞎了?让开!”便侧马从偏门进了正院。两个守卫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刚才他们谈论的世子爷吗?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咱们世子爷一向注重仪表,就是打输了架,也要扮作旗开得胜的样子。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