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虽然精神不济,但总有头脑清楚的时候,比如现在。
无论是在他祭拜祖先之前艰难跪下的时候,还是祭拜之后被两个姨娘搀扶而起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曾有一瞬间转向了那一侧,眼神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落寞,亦或是悔恨。
靖远侯身旁的吴夫人也同样无法忽视那座牌位。尽管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往那边看去一眼,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
取而代之的快意,忐忑不安的纠结,甚至仍然夹杂着一丝嫉妒的躁动,各种情绪都在吴夫人心中不停地翻滚,让她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和她一样不平静,正是卫姨娘和陈姨娘。
在服侍靖远侯跪下之后,她们也随着在其身后跪下,并不时在后面偷偷抬起头来,向姜夫人的牌位看去……
这种诡异而寂静的气氛,很快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所打破。
今年的春节正值隆冬,寒风阵阵并不稀奇。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将祠堂原本敞开着的雕花木门吹得关了起来,砰地一声,让祠堂中的众人都跟着心里一紧。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
也许是门突然关上产生的气流,也许是刚刚聚集了太多人的视线,总之就在其他牌位都纹丝不动立在那里的时候,最偏远的那一座居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只是摇晃,似乎维持了许久,既不曾停住,也没有倒下。
蒋轩见状,匆忙上前几步,以双手将其稳住,并小心翼翼地等那阵风完全停下后,方才松手。
整个过程,陆清容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边,直到蒋轩走回到自己身侧。
刚刚松了口气,她就突然发现祠堂中另一个让人费解的场面。
卫姨娘和陈姨娘因为站位靠后,之前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注意,但此时却是想不注意都不行了。
原本大家早就已经站起身来,然而就在刚才那阵风吹过之时,她们二人突然又跌跪在地,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不停磕着头,却是未发一言。
众人回身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们两个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起来!”吴夫人怒不可遏地大声喝止。
陆清容顿时更加诧异,没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吴夫人大怒,竟是因为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
跪在地上的卫姨娘闻声抬头,对上吴夫人那分外凌厉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大半,慌乱之中连忙站起身来,看到旁边的陈姨娘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依然不停地磕着头,赶紧又过去拽她。
“快起来……”卫姨娘在她耳边小声叨念着什么,陆清容并没有听清。
但无论是吴夫人的大声喝止,还是为卫姨娘附耳劝说,都没能让陈姨娘缓过神来。她就这样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活生生把额头磕出了血。
这一下连旁边看热闹的邱瑾亭都被搞得惊讶莫名。
吴夫人也不再指望她能自己清醒过来,以免她一会儿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吴夫人喊了丫鬟婆子进来,直接把她架了出去……
而就在这场闹剧上演之时,祠堂中的众人可以说是形态各异。
靖远侯一直都是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任何波澜,只在陈姨娘被架出去的时候,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蒋轲的反应就更为平淡了,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都没看陈姨娘一眼,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屋里发生过任何事。
陆清容的心中虽然有着不小的震动,却极力表现出平淡的神色,只是在祭祀之礼匆匆完成,大家纷纷走出祠堂之时,与蒋轩有过一次意味深长的对视。
陆清容嫁入侯府之后的第一次新春祭祀,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靖远侯回去的时候,身旁扶着他的就只剩下卫姨娘一人。
而吴夫人更是理都没理任何人,直接转身就走。
刚一回到沁宜院,吴夫人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那两个贱婢,果真是不争气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费我大发慈悲地留了她们这么多年!”吴夫人大发雷霆道:“今天我非要把她们赶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