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要我说,你和刘老师也不容易,这孩子不听话的确是要好好教育……可这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唉,还是自己的骨肉好哟……&rdo;
这般说着惋惜地摇头叹了口气,那个被称呼张校长的男人闻言脸色变了变,好半响,才冲这胖女人勉强地笑了笑,接着口气不耐烦地对站在原地的小孩大声道,
&ldo;今天你就给我站在这儿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怎么会把你教育成这样样子!学校你今天也别去了,就给我站在这儿!站到墙边上去!不准挡着别人!中午我下班回来!听见没有!&rdo;
说完,男人也不顾周围几个早起的邻居议论纷纷的样子,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出巷子,可就在他拐出巷口的的时候,却差点不小心踩到睡在巷口的一个人。
&ldo;诶!这人怎么睡这儿呢?&rdo;
愕然地推了推眼镜,男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个侧躺在巷子口看不清面容,只用一张报纸盖在身上,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男人,又捂着鼻子难掩厌恶地开口道,
&ldo;哪来的无业人员,就睡到这儿来,周边居委会不管管?&rdo;
&ldo;哦哦,早上我过来开摊的时候他就在了,估计是昨晚喝醉了找不到家就在这儿趴着了吧,张校长你快去上班吧,声声这边有我看着呢……&rdo;
胖大嫂压低了的声音地响了起来,男人一听,脸上不认同的情绪更多了几分,转头看了看就那么站在早餐摊前不动的孩子,他沉默着抿了抿唇,接着转身走远了。
此时正是一天最早的时候,上早班的工人,赶早课的学生不断地在巷口来往,每个街坊都用怪异的眼神在那个被罚站的孩子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带着低低的议论的声音缓缓地消失。
&ldo;哟,张家捡来的那拖油瓶怎么站在这儿?&rdo;
有个出门买菜的女人在早点摊前停下,用有几分轻蔑的语气对站在那不说话的孩子开口道,
&ldo;声声,今天怎么不去上学啊?&rdo;
孩子也不说话,背着书包干站在原地,看上去就像是已经被抽去魂魄的空壳,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
&ldo;不听话被张老师罚了呗,所以说啊这种野货怎么养的熟……也不想想他亲生爹妈是什么好东西……&rdo;
早点摊的那个女摊主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嗓门大的刺耳,刻薄的言语完全不似刚才那副面对张校长时候的温柔好说话的样子。
&ldo;呵,是呀,就是这个道理,下什么种生什么娃,下三滥的货色那还养的出什么好东西……&rdo;
语气奚落的女人附和了一句,立马得到了女摊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人这般说笑着又扯了几句家常,话来话往不过就是将那点关于张家的破事掰开来揉碎,消磨了好一会儿吐沫星子还没扯完,完全没有避开那个此时正站在她们身边的孩子的意思。
&ldo;啪‐‐&rdo;
一滴小小的水渍无声地落在了地上,满脸泪痕的孩子耳朵里听着那两个女人刺耳的话,一脸麻木地将落在地上形成的水痕用鞋底踩干了。
&ldo;陈慧芳那个贱货啊,说起来我就恨得牙痒痒……当初我们家门口那一大块地啊!最后就被这贱货抢了!难怪他男人要被判死刑呢!这就是报应!&rdo;
&ldo;唔……&rdo;
咬着牙发出一声声微弱压抑的哽咽,孩子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此刻的异状,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地面,垂在身侧的手掌都握成了拳状。
&ldo;彭‐‐&rdo;
忽的一声不小的动静传来,瞬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原本在路边正说得起劲的女人和女摊主被吓了一跳,抬头仔细一瞧,便发现早点摊子的桌上被扔了一个脏兮兮的素馅包子,一笼屉的包子被脏包子砸翻在地上,提溜的滚了一地。
&ldo;啊哟!这是那个杀千刀的干的!我的包子哟!&rdo;
胖乎乎的女摊主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快步回到自己的摊前,看着一地的脏兮兮的包子,心疼的连脸都扭曲了起来。
&ldo;……&rdo;
站在一边的孩子听见动静也抬起了头下意识地看过去,见那个嘴坏刻薄,一向爱嘲讽自己身世的女人气的直跳脚的样子,孩子呆呆的还没回过神,一道刻意压低的,不太正经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紧接着他脸上的泪就被人轻轻地擦了个干净。
&ldo;喂,小孩,哭什么哭,你的眼泪就这么不值钱?&rdo;
第3章三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石榴巷。
对着老天爷发完最后那个关于来生的誓言之后,重伤失血状态下的梁声就陷入了沉睡。
梦境沉沉浮浮,一切关于过往的记忆仿佛都并不真切。
朦胧中,他像是隐约看见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有时候是他刚成为孤儿天天吃不上饱饭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哭的时候,有时候则是他后来彻底破罐子破摔,跟人出来打架偷窃做小混混的时候。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照理来说,梁声自己都已经快差不多都忘光了。
可不知为何,因为这个奇怪的梦,他居然一点点地看清楚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完全抛弃曾经的一切,又变成今后那个彻底抛弃自尊心,丑陋自私到不得不屈从于狼狈糟糕命运的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