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侯了解大王吗?”赵高问道。
宝鼎再次摇头。他和秦王政接触时间有限,谈不上对秦王政有什么了解,很多时候,他都是依据历史上的秦王政来谋划对策。难道赵高了解秦王的禀性?或者他在宫中通过某种渠道在侧面对秦王的性格进行了了解?
宝鼎不再坚持,“你确定要解释?”
“一定要解释,要让大王认识到你的策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失误过,这可以坚定他对你的信心。”
“好吧,做的隐蔽一点,口气委婉一点。”宝鼎接着问道,“还有其他疑问吗?”
“还有更重要的。”赵高说道,“武烈侯,你在这封书信里并没有拿出一个可以彻底解决这场危机的策略。你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缓解这场危机,并没有确实把握化解这场危机。”
“目前我们无法预测这场灾难到底有多大。”唐仰在一旁说道,“所以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拿出一个绝对可以解决危机的策略。”
“事实上就没有这样的策略。”赵高面无表情地说道,“武烈侯拿出的这个对策等于要调集大秦全部国力予以救助。此策看上去算是完美,即便灾难演变为我们所预测的最坏情况也应该可以支撑过去,但大王和中枢大臣们不会像我们一样以确保中原来制定解决之策,他们是从整个王国的利益来考虑,所以解决这场危机的策略必须首先符合大秦的整体利益。武烈侯的这个解决之策是否照顾到了大秦的整体利益?”
宝鼎和唐仰、司马昌互相看看,心里的自信急骤下降。
“此策最终还是为了维护大秦的整体利益。”司马昌说道。
赵高摇摇头,“以举国之力救敌国之灾,这也算照顾到了大秦的整体利益?这样吧,我换句话来说,假如武烈侯的策略在确保大秦利益的基础上可以绝对保证解决危机,那大王和中枢大臣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此策应该可以解决危机。”唐仰皱眉问道,“目前情况下,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
“应该?”赵高大摇其头,“大王需要的是保证,而不是应该、或许。”
“这怎么可能?”司马昌苦笑道,“老天的事谁能说准?此事关系到中原存亡,谁又敢说保证?”
“正因为此事关系到中原存亡,关系到大秦兴衰,大王和中枢才会格外重视。”赵高说道,“如果武烈侯拿不出一个可以保证解决危机的策略,大王和中枢绝不会采纳武烈侯的建议。谁敢拿中原存亡、大秦兴衰当儿戏?在没有保证解决危机策略的情况下,大王和中枢宁愿放弃中原,也不会赔上整个大秦的国力。”
宝鼎望着赵高,望着这个从王宫里出来的官吏,终于意识到当足以威胁到大秦安危的危机出现之后,咸阳绝不会再任由自己在中原恣意妄为了,更不会让自己凌驾于咸阳之上对大王和中枢指手划脚。
难道秦王政现在就要对付自己?华阳太后死了,秦王政可以对付楚系外戚了,但偏偏自己从中作梗,设置障碍,谁知老天眷顾秦王政,陡然间降下一场空前灾难,瞬息把自己推进了绝境,却送给了秦王政打击自己的绝佳机会。这对秦王政来说可谓天赐良机。
宝鼎心如重铅,倍感重压。现今内陷困局,外遭灾祸,而咸阳磨刀霍霍,东方则有敌人虎视眈眈,各种矛盾危机一起爆发,让宝鼎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惧,难道我被老天抛弃了?老天爷不再眷顾于我了?
宝鼎把书信拿在手中反复阅读,然后换位思考,把自己假设为秦王政,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赵高说对了,假如自己是秦王政,自己绝不会拿大秦的全部国力去做这件除了博取仁义之名外再无任何好处的事。
自己是穿越者,穿越前又是最底层的小百姓,从身心到思想都倾向于劳苦大众,而无论是这个时代的贵族还是后世的权贵,都不会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他们常常高举着国家和民族的大旗,肆无忌惮地欺凌、蹂躏和屠杀百姓。曹操有句震烁千古的名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句话其实也就是这个时代贵族们根深蒂固不可更改的统治观点。
宝鼎把书信扔到案几上,黯然苦叹,“我们不能答应邯郸,那么邯郸最终只能采纳李牧之策。假如百万难民借道齐国进入中原,中原必乱,我们十有八九要丢掉中原。”
“咸阳正好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武烈侯。”赵高小声提醒道。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打中原。”
赵高等人苦笑无语。这倒是实话,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今年大河南北会发生大旱灾?大旱灾必然引发大饥荒,其后果之严重,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中原和河北经过这场大灾难的打击,赵魏两国必定奄奄一息,而那时武烈侯再打中原,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唐仰叹道,“如今奈何?”
“不,你错了。”赵高说道,“不救肯定是死,所以肯定要救,问题是如何救,用什么办法才能在救活难民的同时让中原稳定,让咸阳受益,让赵国甚至其它东方诸侯都遭遇重创。比如我们去年救助代北,就达到了这个效果,所以咸阳采纳了武烈侯的策略。”
宝鼎望着案几上的地图,陷入沉思,忽然,他在冥想中好像看到什么,但就是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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