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之前牵头,向官府低价捐粮,从中运过去的大头,就是这家铺子的储粮,”
管事对答如流:“如今城内的施粥摊子,也是由这铺子运去米粮。”
大夫人微微颔首,算是认下他所言。
“小人要说之事,也与这有关,”
管事顿了一下,回道:“昨日,悦来米铺的掌柜来报,言近日来去盛粥的百姓,比之从前多上数倍,铺中储粮,也比先前打算得消耗更快,因而告知小人,可否别的几家米铺,也运些粮去。”
“别家掌柜如何说来?”大夫人素指在账簿上轻点几下,顺溜得快翻,也不知是否真瞧进眼中。
“东来米铺掌柜回禀,如今难从外地运粮,他店中储粮也剩得不多,若都拿去与施粥铺子,但凡城中别家粮价再涨,他们再无法子,拿出大批储粮压价,正与老爷当初所为相违。”
管事抛出了一两难之题。
但大夫人依旧神色淡淡,且不论她此副模样真假,气势上便已胜过三分。
甚至于,不知我有无看错了眼,可“视线”从未错过,自她眸中,那闪过一丝愉悦的暗光。
“斗米养恩,石米养仇,若此时停止施粥,不必等到日后得胜停战,那些受了粥之人,早已会将矛头对准我们宋家。”
“而如今老爷既去,府中本就是多事之秋,若此时被别家米铺抓住时机,引导那些受了粥恩的百姓一闹,宋家生意必然大受影响,值此风声鹤唳之际,官府,亦会对宋家有所不满。”
“小人也这般想,施粥已不单是件善事,绝不能停,但这粮,又从何处来?”
大夫人端起茶盏,眉眼低垂,低笑一声。
“这有何好苦恼,前人不早已将法子想了出来?还需教你如何做来么?”
管事面露疑色,暗思半晌,这才试探出声问道:“您说的是,沈老爷?”
“不错,”
大夫人轻叹了一声:“想当初,沈老爷也有此困局,他如何做的,咱们也如何就是了。”
“可……”
管事面上为难:“可沈老爷那时,比之现下更为困顿,这才不得已开了府中私库。若直接开府中私库,是否还并未至此艰涩境地?”
“不管到未到时候,总要有一方,拿得出这粮食。”
“若是您下令,命那些铺子的掌柜捐粮,您是东家,他们哪里敢不听。”管事小心谏言道。
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不,铺中储粮都还有他用,先不动为妙。”
“而这开私库放粮,一来,老爷在战起之前,便早有准备,又辟了个新处,两个私库的粮食,即便拿出去施粥一部分,其余的,也够府上吃上好一段时候,万不会有何影响。”
“二来,老爷既是向官府低价捐粮,又是向百姓施粥,倒不如再添些大的。你想,都能从私库出粮,亦是说宋家在危难之际,更同百姓站在一处,百姓若是安定下来,逃离禹城的人少了,官府自是喜闻乐见。”
“而第一个站出来,行此义事的宋府,当是如何?”
管事顺着大夫人的话回道:“同官府的关系,许是比现下更为牢靠。”
大夫人微微颔首:“宋家原先有老爷,同官府合作,在官府眼里,宋家,便是老爷。而今没了他的面子,单靠这点情,难以长久。这般所为,不过是让官府看到整个宋家,亦同老爷一般为人。
“既有百姓口口相传之名,待这场战事了结,别家许是难说,但第一个牵头的宋家,官府难道不会卖个人情?日后有些事,也要好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