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rdo;母亲厉声道,&ldo;你怎么这么没用!走之前我不是都教过你了吗?&rdo;
穆雨道:&ldo;可是他们不肯给我。&rdo;
&ldo;不给你就不会央求一下?说两句好话,露个笑脸,会不会?你是榆木脑袋吗?&rdo;
穆雨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母亲安静地、慢慢地说:&ldo;照照镜子去,看看你这副窝囊杵子的样子。我当年只身一人上中原,身上就带着一只蛊虫,他们谁都怕我。再看看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废物。&rdo;
她说完这些,挺直腰板,冷冷地瞥一眼已靠在门边的父亲,又淡声道:&ldo;不要跟我说你不喜欢养蛊,谁让你命不好生在苗村,生在咱们家。更不要期待靠其他方式手段走出村子,都是妄想。懂吗?雨儿,我都是为你好。&rdo;
母亲的神色异常冰凉,父亲靠在门边皱着眉头,他们用大人之间心知肚明的淡漠对望一眼,父亲说:&ldo;以后你骂她,等我睡了再骂。不要打扰我看书。&rdo;
穆雨生活在这个湘西的小城,整天被迫和温热、潮湿、寂寞还有蛊虫纠缠。村里养蛊已成风俗,几乎全民笃信蛊,喂蛊的人其实很可怜,穷困、寥落,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但世人就是会对女子存很深的偏见。
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巫师,但是穆雨却志不在此,可蛊这种东西一般传女不传男,凡属女孩,均要从母亲那里将蛊传承下来,并代代相传。
很多人家的田地都荒废不管了,年轻人都去了北方,去了中原,漂泊流浪,要闯天下,历尽艰辛,一路血泪。可那毕竟只是少数人,对穆雨来说,北方是高高在上的梦想。但她是存着希望的,种田养蛊一辈子,对她来说同样是不堪忍受的噩梦,她渴望破茧而出,渐渐懂得了更多的可能。
端午这天,从镇上来了个富庶的乡绅,说他家的孩子不知怎么最近总是肠鸣腹胀,食欲不振,还偶尔咯血,请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听闻附近的苗村里有一位高明的巫师,能治此症,特来求访。
母亲被请去作法&ldo;驱毒&rdo;了,父亲依然寡言少语,关在房里看书,穆雨独自在院中的花树下包粽子,蒲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碧绿的光泽。
弟弟妹妹打闹着跑出来,见她一人坐在一处,纷纷围上来,问道:&ldo;姐姐,娘亲呢?你在做什么呀?&rdo;
穆雨冲他们笑笑:&ldo;娘亲去镇上给你们买好吃的了。姐姐包粽子给你们吃,好不好?&rdo;
&ldo;粽子?好啊好啊!&rdo;弟弟妹妹欢呼,然后跑出去玩儿了。
刚把粽子放在锅里煮好,母亲就回来了,她满脸荣光,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她对穆雨说:&ldo;雨儿,看到没有?我只是将放在乡绅儿子身上的蛊虫收回,他们就这么千恩万谢的。我也趁势见识了大户人家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仍有个千灾八难的,不顺心的事也有,还不如咱们呢。&rdo;
她看一眼穆雨:&ldo;这半日你做什么呢?&rdo;
穆雨下意识挡住那些粽子,摇摇头:&ldo;没做什么。&rdo;弟弟兴奋道:&ldo;姐姐说包粽子给我和妹妹吃!&rdo;
&ldo;包粽子?&rdo;母亲声音瞬间冷了起来,&ldo;谁让你包的?那都是外面那些人的做法,你跟他们学什么!正经事不做,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净学他们中原人,他整天闷在屋里读书,你倒包起粽子来了!&rdo;
&ldo;可是……&rdo;
母亲竖起眉毛:&ldo;什么可是!赶紧把那些粽子扔了!我从镇上买了排骨和鱼,晚上咱们吃这个。&rdo;
穆雨没有听母亲的话扔掉粽子,而是偷偷藏了起来。她回到屋里,父亲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母亲看到他,把一包钱袋扔在桌上,轻轻&ldo;哼&rdo;了一声。
父亲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抹难堪。
待他出去后,母亲低声骂了句:&ldo;窝囊废。&rdo;然后她对穆雨说:&ldo;距离你上次第一次出去&lso;讨饭&rso;也过去两个月了,准备得怎么样了?过几天再去试试吧。&rdo;
穆雨道&ldo;……嗯。&rdo;
母亲道:&ldo;另外,今日是端午,阳气最盛,正是制蛊的好时候。&rdo;
穆雨:&ldo;我知道了。&rdo;
出家门五里外,有一片茂密潮湿的雨林,制蛊用的毒虫都从这树林里获得。穆雨艰难地穿梭在林间,费力地捕捉毒蜂、蜈蚣还有蜥蜴。毒蜂是山上树林间的毒菌经雨淋后腐烂而化成的巨峰,全身黑色,嘴很尖,穆雨每次捕捉,都会被蛰一身毒包,好几天才会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