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我没有什么野心。我不能有野心。我想要的不过是正常人的生活,像其他人一样活着,一点一点地积累着经历,每一天塑造着未来。我想成长,想学习,从各种经历中学习。在洗手间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晚年。我试着想象它会是什么样。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会每天醒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刚刚起步吗?我会醒来完全意识不到身上已是一把老骨头,关节又僵又硬吗?我无法想象当发现一生已经临近尾声,却空空如也的时候,我要怎么应对。没有记忆的宝库,没有宝贵的经历,没有日渐累积的智慧传给后人。如果不是一幕幕记忆的累积,那我们是什么?当我照镜子却看见镜中是我奶奶的身影,会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科室现在我不能让自己去想这些。
我听到了本进了卧室。我意识到我没有办法把日志放回衣柜了,只好把它放在浴缸旁边的凳子上,藏在我的脏衣服下面。我想待会儿再放回去,只要他一睡着。我关了灯走进卧室。
本坐在床上,看着我。我没有说话,钻到被窝躺到他旁边。我发现他光着身子。&rdo;我爱你,克丽丝。&rdo;他说,开始吻我,脖子,脸颊,嘴唇。他的呼吸灼热,像蒜一样辛辣。我不想让他吻我,但也没有推开他。是我自找的,我想。我穿上了那件蠢得要命的裙子,化了妆涂了香水,在出门之前让他吻我。
我转身面对他,而且--尽管我并不情愿--吻了他。我试着想象我们两人刚刚一起买下一栋房屋,一路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向卧室走去,还没有做的午饭碰也没碰放在厨房里。我告诉自己那时我一定是爱他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他?因此现在我没有理由不爱他。我告诉自己现在我做的是重要的事,是在表示爱和感激。他的手抚摸到我的前胸时我没有阻止,而是告诉自己这是自然而然的,是正常的。当他的手滑到我的两腿之间,盖住我的耻骨时我也没有拦住他。只不过我知道。在这以后,在过了很久以后,我开始轻轻地发出呻吟声,却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那绝对不是愉悦,而是恐惧,是因为我闭上眼睛时看见的东西。
我在一个宾馆房间里,跟傍晚出门前梳妆打扮时见到的是同一间房。我看见了蜡烛,香槟,鲜花。我听见了敲门声,看见自己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站起来打开门,我感到兴奋、期待,空气里满是希望。性爱和补救。我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又冷又硬。我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总算好起来了。
接着出现了一个空洞。我的回忆里有一段空白。门旋转着向我打开,科室我看不到门后是谁。而在床上,和丈夫在一起的我突然间被莫名的恐惧压倒了。&ldo;本!&rdo;我喊出了声,可是他并没有停下,甚至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ldo;本!&rdo;我又说了一遍。我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我陷入了一个漩涡回到了过去。
feìfaη首?蕟,他在房间里,在我的身后。这个男人,他怎么敢?我猛地扭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灼热的疼痛,嗓子被什么压着。我无法呼吸。他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本,可是他的手在我身上,他的手和身体压着我。我想要呼吸,去做不到。我的身体在颤抖,被挤压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灰烬和空气。有水,在我的肺里。我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猩红色。我要死了,在这儿,在这个酒店房间里。上帝啊,我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一定要有人来帮我,一定要有人来,我犯了一个大错,是的,但我不应该承受这种惩罚,我不该死。
我觉得自己消失了。我想见见亚当。我想见我的丈夫。科室他们不在这里,这儿直邮我和这个人,这个用手掐着我的喉咙的人。
我在往下滑,一直跌下去,跌下去。向黑暗跌下去。我一定不能入睡。我一定不能睡着。我,一,定,不,能,睡,着。
回忆突然结束了,留下了一个可怕的空洞。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床上,我的丈夫已经进入我的体内。&ldo;本!&rdo;我大喊一声,可是为时已晚。他发出小声的闷哼声射了出来。我紧紧地抓住他,能抱多紧就抱多紧。过了片刻他吻了吻我的脖子,又告诉我他爱我,接着说:&ldo;克丽丝,你在哭……。&rdo;
我无法控制地啜泣着。&rdo;怎么了?&rdo;他说,&ldo;我弄疼你了?&rdo;
我能对他说些什么呢?我一边摇头一边消化刚才看见的场景。一间摆满鲜花的酒店房间。香槟和蜡烛。一个掐着我脖子的陌生人。
我能说什么呢?我所能做的只是哭得更大声,推开他,然后等着,等到他睡着,我便可以爬下床把一切记下来。
插pter28星期六,凌晨2点零7分
我睡不着。本在楼上,已经回到床上,而我在厨房里记日志。他以为我在喝他刚刚给我做的一杯可可,他以为我很快会回去睡觉。
我会的,但我必须先写完。
现在屋子里又静又暗,可是早些时候一切似乎都富有生气。我记下来我们做爱时看到的一幕,把日志藏在衣柜后蹑手蹑脚地钻回了床上,却仍然放心不下。我可以听见楼下的时钟滴答作响,它报时的声音、本轻轻的鼾声。我能感觉到羽绒被压在我的胸口,在黑暗里只看见身旁闹钟发出的光。我翻身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我只能看见自己,有人死死地捏着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