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鸾独自走在枫林中,前方是被槭树遮蔽的林间土路。还有几日才是秋分,枫叶还没红透,处处透出苍翠绿意,枝叶掩映下,隐约可以看到前方的残垣败瓦。
他叹息一声,心道早知如此就该绕过那热闹处走点远路,也好过摊上这等麻烦事。
这枫华谷前些日子生了一桩命案,说是平顶村一个叫焦宝贵的村民死在了离午阳岗不远的废旧宅院中,死得极其蹊跷,村里人都在传是恶鬼索命。
那宅子二十多年前被唐军征用过,从战乱结束以后便盛传里面闹鬼,而后就再也没人去过,虽都说有鬼,但以前从未闹出过人命。那老者大抵是见谢孤鸾是个道士打扮,也是病急乱投医,非要请他帮忙降了那害人的厉鬼。
谢孤鸾哪儿有这么好心去管这些捕风捉影的闲事,却拗不过一个白发老头在他跟前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被旁人看了去,还在他身后议论纷纷。他只得勉强应下,琢磨着去瞧上一瞧,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一番得了。
他可还有急事在身,要赶着回一趟华山见他师叔。
谢孤鸾虽然师出纯阳宫,但学的是一身武艺,哪里会什么降妖除魔的法术。纯阳一脉中,除了他的师叔尚会驱鬼之术,也再无人继承。
踏上战场旧土,确有森然之气迎面扑来。
颓败的房屋和残墙映入眼帘,墙面上苔痕累累,抬眼可见门前匾额上写着三个模糊的行书大字&ldo;浮生居&rdo;。不知是否是因有着闹鬼的传言,附近一片的确可以看出已有数年无人问津。
天宝之乱以前,这地方据说曾是富人的小院,虽然年代已久但当年的格局尚在。
地上的青砖被雨水冲刷地干净平滑,一直延伸到庭院里,但谢孤鸾还是注意到了抄手游廊里的血迹。这场雨来得不巧,乡亲们口中的鲜血四溅现如今只剩下点点斑驳,唯有些许腥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谢孤鸾收起伞拔出背上的太极剑,站在廊里向漏花窗中一望,宅子里空空荡荡,只剩院里的一棵桂树,铺了满地的碎金。
他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又记不起在何处见得。
走进内宅,两边厢房都没有门,窗户也坏掉了,里面空无一物,厚厚的尘埃呛得他咳嗽了两声。正房大门紧闭,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房间里桌案床榻一应俱全,摆放整齐。此处虽比厢房好上许多,可也布满灰尘,满是古旧的味道,一看便知许久没人住过。
江湖险恶,免不了遇上亡命之徒,若是没有几招功夫傍身,难免遭遇不测。这里人迹罕至,指不定有黑道人士在此活动,那焦宝贵说不定就是撞上了别人的好事才惨遭灭口。
谢孤鸾心中并未多想,只觉此地不宜久留。纯阳虽是武林名门,也不应胡乱招惹江湖中人。
正要出门,谢孤鸾猛地却瞥见右边几案上的一大片灰尘有被擦去的痕迹,这块干净之处在房中格外显眼。他狐疑地走近,发现案上放着一块用竹片雕刻的小像,拿起一看,那像上刻的是一名男子,栩栩如生,隐隐可见其气质不凡。
雕工不错。
他虽觉这几案可疑,但又寻不出症结,准备出门离去。可还没踏出门槛,就听到屋内倏地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谢孤鸾吓了一跳,全身戒备,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听不出那笑声的源头,似乎在房顶,又好像在墙中。他连忙往门口退了一步,手心不由地起了一层薄汗‐‐从进入这宅子开始,他就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除非此地有人武学造诣高他许多,否则他不可能毫无觉察。
笑声还在持续,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稳了稳身形冷静下来:只有技艺拙劣的江湖人士才会自乱阵脚。
这时,谢孤鸾突然感到耳边一阵冷风吹来,微微转头,却正巧对上了一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