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腿脚快,火速跑回城通知了叶老爷和叶夫人,叶老爷还好,身子晃了两晃,还是站稳了,叶夫人则吓得脸如土色,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叶老爷赶紧一把扶住她,大声道:“现在没事了,儿子和孙子都没事。”顿了顿,又加了句,“儿媳妇也没事。”
即使不加后边这句,叶夫人也立刻活过来了,闻言满脸庆幸:“人没事就好,老爷,咱们赶紧去瞧瞧。”
叶老爷也有此意,吩咐平安:“乡下能有什么好大夫,只怕不中用,你赶紧去请陈大夫,请他陪着走一趟。”
大路是不敢走的了,几顶小轿从城里出发,奔着小路而去,虽说绕了很远的距离,好歹安全,总算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大溪村。
叶夫人一见着叶锦鸿就想哭,正要去拉他,才发现儿子的双手被裹了一圈又一圈,她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我就说别出门,叫亲家进城就行了,你们偏不听。”
她这话说得可不太好听,谁想遇上天灾呢?难道苏家人从那个路段经过,就不会遇上塌方了?要换个多心的人听了,必定会觉得她是在暗示该叫苏家人来受这份罪。
叶庭光重重地咳了一声,叶夫人这才醒悟自己说错话,脸色讪讪的。
好在苏满仓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亲家母,忙道:“姑爷的手,问题不大,已经叫郎中看过了,好好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叶庭光和叶夫人早在平安那里就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自然知道儿子的手是如何受伤的,叶庭光心里有些埋怨他不懂得顾忌自己的安危,同时又有一丝佩服,设想了一下,如果换成出事的是他和夫人,他都未必能够像儿子这般守着夫人不肯走呢!
叶夫人因为说错了话,急着想找补回来,连忙笑着对苏满仓说:“婉容是我的儿媳妇,我向来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我家少爷虽说身上有许多不足,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站得住的,婉容是他的妻子,他不救谁来救?幸亏他没跑,不然我都要骂他的。”
尽管知道夫人并没有含沙射影的意思,叶庭光的脸还是微微地红了,有些羞愧,赶紧请陈大夫过来看一看少爷的伤口,又对苏满仓说:“亲家,这位是陈大夫,行医几十年了,医术十分高明。”
叶夫人帮着介绍:“我们家以前总请他,是最信得过的,婉容有孕也是他看顾的,这才母子均安。对了,婉容怎么样了?等看完少爷,一会儿也给婉容再诊一遍。”
苏满仓自然不会介意,苏婉容一直没醒,苏满仓心里总是担忧着的,恨不能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瞧一瞧,好叫自己放心。
陈大夫看过叶锦鸿,又看了看阳哥儿和明哥儿,最后给苏婉容看了,表示先前那个郎中开的方子无误,事情了结,他就想回城,叶庭光和叶夫人显然还不能走的,于是安排了一顶轿子,又派了两个小厮送他回去。
赶了大半天的路,又受到了惊吓,叶庭光和叶夫人看着就有些疲惫,苏满仓赶紧请他们去屋里躺下歇一歇,新房子明亮宽敞,再来多几个人也住得下。
叶庭光和叶夫人道了谢,然后一人抱一个孙子,坐在床沿上,叶夫人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对叶庭光说:“还算干净整洁,老爷不如睡一会儿?孩子我来看着就好。”
叶庭光虽然身心疲累,这会儿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一下下地抚摸着怀里的阳哥儿,道:“睡不着。好端端的,怎么会无故塌方呢?多亏没出人命,不然我绝不罢休,每年那么多的银子拔下去,路况差成这样,我看他是不想要头顶上的乌纱帽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本县的县老爷,叶夫人点点头:“如今他比我们还后怕呢,想必这会儿已经安排人手修路了。前两天不是有一场暴雨么?山上泥土松动,再浇一场雨,灾祸可不就来了。没出什么大事就好,这也是菩萨在保佑咱们家呢!阳哥儿和明哥儿经过这事,往后必定一生顺遂。”
叶庭光此时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吉利话,闻言笑了笑,然后低头抚摸孙子。
晚饭做好了,叶锦鸿因为双手受伤,十根手指头裹得像萝卜似的,叶夫人心疼他,说:“你现在不方便,我来喂你。”
叶锦鸿呼吸一滞,只感觉臊得慌,满脸别扭地说:“不用,不用。”
“你小时候,我喂得还少了?”
叶夫人嗔怪道,端着碗十分热情,叶锦鸿东躲西躲,连连求饶:“我自己能行,拿不了筷子就给我一把勺子。”
他可是有儿子的人了,哪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叫亲娘喂饭?
这里是苏家,叶夫人也不好追着强迫他,就叫下人拿勺子来,又对叶锦鸿说:“手上有伤呢,只怕你连勺子都握不好,不如叫丫头伺候你用饭?”
苏满仓和苏栋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带着笑意静静地旁观着,叶锦鸿偷偷看了他俩一眼,对叶夫人说:“把饭菜送到房里去,我守着婉容吃。”
叶庭光理解儿子在岳家人面前要面子的心理,忙道:“儿媳妇还没醒,叫他去守着也好。”
儿子这副样子也不能和他们同桌用饭,没得叫旁人看他的笑话,还不如去守着儿媳妇呢,还能在亲家面前多表现一番,反正人都救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小事了。
叶锦鸿如愿以偿,躲到了苏婉容屋里,艰难地握着勺子,慢腾腾地吃饭,玉竹在一旁给他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