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打火机一并递给我,烟草味混合着冷冽的空气,那滋味又狠又爽。皮包大概以为我和他一样出现了高原症状,好心道:&ldo;我有止痛安神的药,要不给你吃两片?没准可以睡个安稳觉。&rdo;
我把烟头扔在营灯旁边,一脚踩灭,想了想淡淡道:&ldo;算了,我情愿做梦,不然连某些人的面都见不到。&rdo;
皮包不太懂,不知怎么接话,把剩下的烟全送给我,钻回了自己的帐篷。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根烟,不得不承认抽烟的密度大了些。我看着脚下的影子,猛地闭上眼,夜深人静之时还能感觉得到与那个人的联系,那种隐隐约约的共鸣。
下半夜刮起了风雪,来势汹汹,我们赶忙加固营帐。一直到天亮,四周仍是灰蒙蒙,能见度非常低。风声响得可怕,在帐篷外咆哮,于是整个晚上我都没能好好合眼睡一觉。
我等了很久,耐心处在耗光的边缘,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天气终于有所好转。队伍便拿上装备,在雪原中行进。这只是第一天的降雪量,已经大幅降低队伍的速度。我带着一队人不能冒险,只好沿着积雪不厚的山麓坡面赶路。
一路无话,结果晚上天黑之后又飘起了雪花,怕是要重演前一天的情景。队伍在扫雪扎营,我心想这时机也太他妈的准了,怎么偏偏就在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开始下大雪?无疑使得行程艰难了许多。已经半天的脚程了,按这么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康巴落的影子?
整座山都被大雪覆盖,并且积雪只增不减。伙计们好像发现了什么,纷纷仰头。我点上烟,转头一看,半山腰上坐立着一座寺庙,窗户里透着灯火,在黑夜里无比显眼,一眼望去像是夜空边缘上的太阳。
这难道就是那个大儿子所说的喇嘛庙?我翻出望远镜,这跟我几年前去的喇嘛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规模很小,估计只够附近人家的朝拜。外墙十分斑驳,但可以确定,这庙不是死的。
仔细观察寺庙的周围,雪地被光芒照亮,好像寺门前有条小路。可是在没有光亮的地方,辨不出完整的路线,只能看到寺庙下方露出悬崖的轮廓,像一刀切开,十分险峻。这座山地形并不简单,白雪混合着黑色的岩石,时不时陡峭凸棱,形成很多天然的掩体。
所以就算山上有人潜伏,我也无法看见。
我蹲在营地里琢磨片刻,跟哑姐打了声招呼,背上装备去在雪中寻找山路。伙计们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道:&ldo;晚上看不清,明早再去不迟。&rdo;他们的眼神分明在说,看,吴家少爷不知死活,纸上谈兵,还是太嫩了。
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摆摆手,&ldo;人一多反而麻烦,我先去探探路,你们今夜正常歇息,我天亮之前一定回来。&rdo;
第34章卷四:匪石之心(4)
迄今为止,我把信息都丢了出去,扔在桌上,牌面向上,然后徐徐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手上没有牌了。时机已到,舞台也备好,就等谁来粉墨登场。老话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难道还比不过一只王八?
&ldo;反正休息也休息不好,不如去看看山上有什么。&rdo;我笑了一下,面部肌肉在低温下似乎冻僵了,道:&ldo;谁还有烟?&rdo;
气温已降至零度以下,抽烟时吸入的冷空气好像一把细长的寒针,从口鼻深深刺进体内,扎得又疼又涩。冷到了极致,人连呼吸都想放弃,可是我必须靠尼古丁把自己的精神控制在安定的范围内。
昨晚几乎没有深睡,体力和精力都得不到补充,我也明白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如果有谁想伏击我,现在就是下手的好机会。行走在茫茫雪域,真正的万径人踪灭。山上本应有条通向喇嘛庙的小路,大雪过后却完全看不出哪里能落脚,索性自己摸索。
我记得寺庙的位置,只要向上走,方向就不会错。每一次落脚,都踩出一个脚印,蓬松的雪层毫无实感,空落落的让人很不放心。方圆百米之内,仅有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仿佛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闷油瓶那家伙的性格如此淡然,长白山那片也同样是遍地的雪,环境中透着一股虚无感,要是我总往雪山里跑,不把自己逼出抑郁症才怪。极其容易怀疑世界的真实性,要么变成神经病,要么看破俗尘修成活佛。
这山地形比较复杂,我的行走路径类似于螺旋向上。中途也会去那些悬崖边上,用手电照一照下面,某些地方掉下去就是一落千丈,夹在险峻的山谷中,是个几乎没有人进得去的区域。
我没有十分周全地把所有角落都排查一遍,况且以我一人之力那也是做不到的事情。我叼着烟,就这样闲庭散步似的晃晃荡荡。烟头燃着火星,又打着手电,这在黑暗中应该十分招人眼球,如果存在其他人的话。
那个人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五分钟之前我还完全没感觉。五分钟之后,背后才有一股浅浅的意识流露出来,所以那个人能力不差,在控制方面应该是个高手。也是,想要对付我的话,他们必须提防着我最大的优势。
我在心里默数,数到三的时候把烟头扔到雪地里,同时,后方也终于传来响动。距离很近,那是疾速奔跑时脚步踏进雪地里的沙沙声。
我转身,手电的光也转出一个弧度,迎面照亮来人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已经追到了我周身的安全线以内,我就看见明晃晃的一道刃光直击面门。